果然,那一阵甜香散发出来,一只乌青的小手犹豫了一下,就从挨着灶台的米缸后面伸出来了。
他们吃的是精气,供品倒是不会少。
我松了心,肯吃我们送的东西,那就有的聊。
我往前了一步,就问道:“尊神,我们跟您打听个事儿。”
米缸后面响起了一阵平常人听不到的咳嗽声:“大兄弟,你,你问个啥?”
像是吃东西噎着了。
“关于这家帮厨的事儿,”我答道:“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米缸后面一阵沉默,紧接着,他声音就不自然了起来:“他们不是在俺厨房里死的。”
“我们不是来跟您问责任的。”我把来意说了一遍:“就是请您行个方便。”
锅盖童子又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俺在窗户口看见,他们——是在那头倒的霉。”
那乌青小手指向了一排紫藤架:“后面那一排房子就是!以前是东家的书斋,后来给新来滴员工当宿舍啦!”
这么说,那些死去员工的共同点,还有一个,就是,都是新员工。
越过紫藤架,那是一个精巧的小院落,门口有个金子匾,上面写着“思雨轩”。
而这个时候,正看见,老大把老爷子给背进去。
老爷子手里,还死死攥着金铃。
我一愣:“你们东家,也住在思雨轩?”
“死也不走,以前没毛病的时候,说灵位也得停在了思雨轩。”锅盖童子像是正在狼吞虎咽。
我跟程星河一对眼——这么说,那些七个新员工出人命,还真跟老爷子有点关系。
和上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立马问道:“怎么着,老爷子那么个迷迷瞪瞪,病病殃殃的样子,还有鬼?这不是人不可貌相吗?”
那也未必——要是跟老爷子有关系,为什么挖断了绳子之后才出人命?
“具体又是怎么死的?”
照着之前白家兄妹的说法,那七个人死的时候,身上长了一片一片的大水泡,活像长了一身肉蘑菇。
这可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锅盖童子刚要说话,忽然外面一阵响动,吓了我们一大跳。
再一转脸,锅盖童子像是受到了惊吓,已经消失了。
出去一看,闹半天是厨房的匾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掉下去了,摔在了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那对姐弟也从院子对面远远跑过来了,一看清楚,二姐就开始埋怨:“早知道自己掉下来,一早就卖给上次那个收木头的了,给三千八呢!”
“那不是寻思着,上次有个专家说这是乌珍木,沉一沉更值钱吗?二姐你就别说了,咱们家这两天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子——就没那个财面儿。”
“财面儿财面儿,归根到底你不把咱们家房子漆成了红色,也没这么多事儿。”
俩人正吵着呢,一看我们出来,连忙问道:“大师啊,你说这是个什么征兆?”
“碎碎平安,是不是?”
匾额是家里的“门面”,脑袋都落地了,能是什么好征兆?
而且,我还看见了,这匾额上,也有一些秽气,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触碰过。
简直像是——有谁在故意吓唬锅盖童子。
但我也没直说,就敷衍过去了:“方便的话,我们想上思雨轩看看去。”
他们一对眼:“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请快请。”
一问之下,这思雨轩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修建的——那个时候,他的家族逃过一劫,第一件事儿,就是修了这个小院落,
平时老爷子就在院子里闷着坐着,从来不出去跟一般老头儿似得钓鱼下棋,两姐弟认定,老头儿老年痴呆,说不定就是不跟别人交际闹的。
进了思雨轩,院落干干净净,两排小房子也很整洁:“老爷子这么喜欢紫藤花?”
触目所及,入口到院子最里头,头顶上都是紫藤花架子,不知道多少年了,藤蔓纠结缠绕,到了花季一定特别漂亮。
不光如此,就连椅子上,檐角上,一切有装饰花样的地方,全部都是紫藤花的纹样。
“听说麒麟地里,紫藤带财,”两姐弟答道:“为着个好兆头。”
这会儿老大正从屋里出来,抬起手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口型说道:“刚睡着!”
越过窗户,老头儿已经睡熟了,可一只手,还是死死攥着那个金铃铛。
“也没辙——在别的屋子,他不睡!”
这个时候,已然是日暮西斜,我们也就留在了这个思雨轩里,等着这地方,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
天凉了,我们就进屋里等着,枯坐无味,和上神神秘秘往兜里一掏:“锄禾日当午,大家斗地主?”
程星河挺高兴:“君自故乡来,谁也别耍赖。”
平常就你耍赖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