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水母皮揭下来:“看老头儿一眼——您能看穿水母皮?”
高老师往自己挽起袖子的胳膊上一歪下巴:“我一个卖野药的,没点眼力,靠什么吃饭。”
高老师臂弯内侧,有一个十字伤疤,像是划开之后,缝合过。
没人会没事干劈自己胳膊玩儿——高老师皮下,埋了什么东西。
不过他也没有细提的意思,低声说道:“胡闹。你要上玄武局,是不是?”
不愧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点了点头。
高老师沉默半晌:“不去行不行?”
其实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就没抱着什么希望——好像上菜市场还价,有枣没枣,也得打一杆子。
我摇摇头:“我不去,我朋友活不了。”
不,这只是我一开始的目的。
现如今,牵扯已经太大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也更多了。
高老师一点没意外,吐了口气,缓缓说道:“儿大不由娘,谁也没辙。”
他抬起头,也像是彻底死了心:“那你去吧。老头儿我给你照顾——再怎么说,我能活的比他长,养老送终,不是问题。”
我鼻子忽然一酸。
以前,高老师还开玩笑,说我们是老中青三代光棍。
我要是死在外面,老头儿有人养老送终,高老师自己呢?
我盯着他:“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回来。”
高老师摸了摸我脑袋,忽然有些失神:“都这么大了——那一年你来,还跟个小猫似得,知不知道你生下来多少斤?五斤半。”
高老师第一次跟我讲,我小时候的事儿。
以前,他对这些,一直讳莫如深。
我顿时一愣,后知后觉:“您认识我妈?”
高老师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保温杯往嘴里灌水,这才发现保温杯早就空了,这才说道:“我见过——别提你妈的事儿了,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我抬起头:“高老师,你……是不是也去过四相局?”
高老师手一颤,仿佛被烙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把手给撤下来了:“我不是……”
“你当初被抓进银河大院,是不是,也是因为四相局?”
高老师呼吸一滞,接着就笑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你小子,他娘的知道的真不少——是啊,当年是有人请过我。”
高老师又往胳膊上一指。
我忽然就明白,他胳膊上的是什么了。
鳖精。
就跟有些蚌壳有珍珠,有些灵物有内丹一样,少数得道的龟类,身体里会有一种至宝,叫“鳖精”。
鳖精的模样,像是一个能四处奔跑的小人儿。
这种小人,见光则死,要想利用,就要人血来养——唯一方法,就是划开自己的皮肉,把鳖精跟种花一样种在血肉里,缝合上。
身上有鳖精的人,能看到一切宝物,哪怕入地三尺,对有鳖精的人来说,也近在眼前,分毫不差。
他就是因为这个能耐,被撒金帖邀请的——四相局有什么?大量珍贵的镇物。
一方面,风水先生能靠着观形,望气来寻找,但是有的时候,到了眼前,也会因为“藏”等错失,要是身上带着鳖精的就不一样了,通过宝气,就能精准的找到目的地。
难怪!
“那您……”
“别再提了!”
高老师的手一抖,几乎是一声吼。
他脸部肌肉不受控制似得抖动了起来,似乎陷入到了某种十分恐惧的回忆里。
我心里一震——哪怕,上次他回忆起了银河大院,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第一次,见高老师用这种口气说话。
但他飞快的捋了自己的脸一下,尽量让表情自然点:你别多想,我为了那件事儿,吃了太大的苦头——我们一行人,都栽了这辈子,最大的跟头。
是啊,进四相局的,一个都没能跑的了。
“四相局,不是普通人能粘的东西,”高老师叹了口气:“那里头,有怪物。”
玖龙抬棺里,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