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王府里,三更鼓已敲过两回,云间翻了个身,触到一节冰凉。她懒洋洋地伸手,想要将十三公子晾在被子外的手臂拉进来,十三公子微微动了动,云间睁眼,看到他面上毫无一丝困倦之意。
“怎么了?”云间问。
十三公子转过身来,在云间面上看了又看,实话说,这女人到了怀里,实际都没有太多的两样,可是十三公子看不明白,怀中这个面貌上看起来柔善无邪的女子,心里头究竟有多么复杂。
她为什么会有不许他推行新政的想法,她又为什么忽然会提起府衙大牢的那场大火。那场火在将将发生的时候,为了安抚民怨,对外便说的是一场无名天火,但是他们知道,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十三公子想了想,终是问:“上元节那日你见了陛下?”
云间轻轻地“嗯”。
“你为何去了虞卫司,是陛下要求你做什么?”
云间便垂下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之后,她伸手攀住十三公子的身子,把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轻轻地沉沉地说,“我不会害你的,我不会害你的……”
同样的一句话几个字,云间一连说了两次,似乎是连她自己都不够确定,这样做到底会不会害到她,所以她要多说几次,给自己更多的信心和决心。
十三公子亦看出了她的紧张,更不舍得为难她,微微地叹了一口,将怀中的人抱紧。
而后的一段时间里,十三公子便常常和孙岩师光等人泡在一起,讨论新政的发展和进展,孙岩从来任的都是小官,善于筹建,师光饱读书史,长于决策,正是相辅相成的一双好臂膀。
“睿王殿下的官营正在韩地,几处建造学署时,帮了不少的忙。顺王殿下此刻也在韩地,更曾挨家挨户地走访游说平民,此次新政在韩地试行能有如此进展,几位殿下功不可没。”一名就在韩地任职的韩人父母官对众人说道。
韩地的官营原本是宸王的,宸王走后,睿王便主动去接了他的职责,顺王则是因为出了家宴上那件事情之后,在金阳城里呆不下去了,只能躲远一些吃一阵子闲饭。
孙岩便不解地问,“几位殿下是如何知晓此事?”
暗地推行新政,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而金阳城里的人大多知晓,十三公子与那几个兄弟走得不算亲近,甚至曾几近反目的程度,十三公子应该不会主动请他们帮忙的。
师光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动作,几人一时有些踌躇,生怕是下面的人未将“暗地”二字做到位,竟惊动了两位殿下知晓。若是再惊动了更多的人,恐怕……
十三公子想起来,在他决定试验新政不久后,师子钰曾去过一次珺王府,在府门前丢下一笼鸽子,说是云间要的东西。之后珺王府的头顶上,便时不时地能见到信鸽飞回来飞出去,最可能走漏这个消息的,就是她了。
“几位大人不必作多余的担忧,如今试行新政进展顺利,一切尚在可控之中,大人们只需潜心推进新政发展,多余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
又一番议事结束之后,列位贤士纷纷离去,孙岩就住在珺王府里,便与十三公子走在一道,问道:“新政之事,公主可有何建议?”
孙岩一直认为云间想法多,事情又发生在韩地,她不会丝毫不去关心。十三公子却道:“她倒没说什么,她也不曾管理过一土一寸,是也说不上什么。”
孙岩感觉到十三公子似乎是有什么隐瞒,但云间既然已经是他事实上的妻子,他对外人隐瞒关于自己家妻的事情,于夫纲来说是没问题的。
正走着,珺王府的一名家仆赶过来了,却不先招呼他家殿下,揪住孙岩就道:“孙大人,喜,大喜,您家儿媳妇刚请了大夫看过,有喜了!”
孙岩听到这则消息,自是喜出望外,最近他沉迷于政事,是没怎么关心过家里,这一想,从新政开始计划到现在,都已经两月有余了。
……
孙岩一家居住的院子里,云间和绣儿刚刚看望了子姝出来,并肩行在花树掩映的砖石道路上,绣儿还在喋喋不休地夸赞子姝好命抱怨自己生而凄苦,云间朝四下警惕地看了看,问道:“绣儿,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四月二十三,方才房里头大夫不是提过了。”
云间便又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这月也没来身子。”
绣儿一瞬便露出吃惊的表情,这次换她警惕地左瞧右望,小心地问:“迟了多久,咱们是不是要私下寻个大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