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便笑了。
安仪长公主的目光有些不悦,是在怀疑云间这一层笑,是在幸灾乐祸。
云间笑着问,“长公主殿下将精力花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做什么?这除夕家宴筹备得再好,也不过就是一桩家务事而已,陛下就算再满意,往后将这种事情都交给长公主您来做,长公主算什么,一个管得多一点的管家奴而已。奴才就是奴才,只要一次做的不够好,随时都可能被换掉,皇后给陛下管了一辈子家,这不是也要被长公主您给顶下来了么,皇后又能如何?”
安仪长公主冷冷地轻笑,“本宫早已晓得,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总不是什么中听的话,偏偏又与本宫心里想的一般,本宫是父皇的女儿,又不是他的妃嫔,无意义与皇后争抢什么,只是这点小事既然落下来了,总不能做得太过寒酸。”
“这可不是小事,”云间认真地睁大眼睛,看着安仪长公主道:“凡是富贵人家,挑选管家都自有一套标准,管家管的是些琐碎,可这差事却不能交给不放心之人,有时候啊,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主子是什么意思,还要看管家的一张嘴怎么说。我听子归姐姐说,陛下在吩咐家宴这事时,特意提到了子归姐姐和子钰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在家宴上为子归姐姐择婿,为子钰世子抬身价呢。”
“陛下对皇后不满,要换掉高家这个管家,身边没有其它的人选,只好选了长公主您。可是长公主您到底是个女人,权利这东西交给女人,总显得不那么结实牢稳,所以器重子钰和子归姐姐未来的夫婿,才是对长公主你最大的恩赏,陛下要摒弃皇后一族,栽培公主一族,这层道理皇后那边一定已经想明白了。”
安仪长公主似乎听懂了什么,想了想,问:“你是说皇后会在家宴之事上使绊子?”
“这不是已经开始使绊子了么?”云间回道,“我是没什么切实的证据,可是东宫里的一众妃子,除了太子妃娘娘,必然是以皇后马首是瞻,赶在年底下齐齐要去郊山小住,不问过皇后的意思也是不可能的,皇后若说不妥,他们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不给长公主您面子。”
安仪长公主也早已隐约体会到了这层道理,冷笑着道:“高华阳死后,高家是没什么有本事的了,能够倚仗的也只皇后一人,是要对管家这层身份看得紧一些,盼着本宫在家宴之事上失利,自然是情理之中。”
“皇后盼望的可不该只这一点点,”云间道,“绝地逢生之后依然身处绝地,唯有反击才可能脱离绝境。高家此刻的危机,可不止是要失去管家这层身份这样简单,高家惧怕的是陛下关于未来天子人选的决定,辉煌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允许被一个决定就打到万劫不复,所以高家在陛下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一定会有一次大的动作。”
“大动作?”安仪长公主蹙眉。
云间敛目,“我只是有一个猜测,很大胆的猜测。”
安仪长公主的眉蹙得更深。
云间吐出两个字,“弑君。”
“皇后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安仪长公主道。
“没有这胆子,只是担心事情会败露,可若是将祸水东引,引向长公主身上呢?长公主对宫里的大小事宜有多少了解,皇后又有多少了解,宫里那一层层不起眼的管事,是长公主掌握的多一些,还是皇后控制的多一些?只要任意一个细节上出了差错,一旦有人追究下来,皇后只要甩甩手,说这事情都是由长公主一手操持的,便就无过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安仪长公主道。
“是猜的没错,但珺王府已经得到准确的线报,沈玉眉此刻就在高家藏身,长公主派人稍作打听便知晓了。沈玉眉会告诉皇后这些年长公主的所作所为,长公主不是也已有意向皇后那边透露出,晓皇子尚在人世的消息。这两则消息放在一处,皇后会怎么想,皇后会以为长公主殿下早已与晓皇子暗通款曲兄妹齐心,还不趁此机会除掉长公主,难道由着陛下继续扶持长公主,继而扶持那个人么?”
安仪长公主眼眸忽地一眯,想起有意向皇后透露慕容晓尚在人世的消息这件事,分明就是云间上次来的时候挑唆的,此刻便清晰地嗅到了搬弄是非的气味。
“沈云间,你在耍弄本宫?!”
云间便笑了,“长公主如何看待云间都没什么,云间的确是想帮长公主,帮长公主如何尽快取代皇后,成为那个在陛下死后有资格传陛下圣喻遗诏之人,失去狼山堡之后,长公主要完成自己的理想,也只有这一条出路。不过,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长公主想要做那只黄雀,可黄雀身后还有猎人,不论螳螂会不会捕蝉,黄雀会不会捕食那只螳螂,猎人的箭都早已搭在弦上。”
“本宫是黄雀,你便是那猎人?”
“不,我是那只箭。慕容晓的身份到底是谁长公主应该已经知晓,长公主既对醉月楼了如指掌,便该猜得到我这只箭是谁搭在弦上的,猎人想要那只螳螂死,可是猎人的箭总有准心,射得中黄雀,却不见得射得中螳螂,黄雀可以不捕那只螳螂,猎人也可以亲自提刀砍断这根树枝,螳螂终究逃不掉,黄雀也会无家可归,可是对黄雀来说,自己先吃饱了,才有力气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