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游轻轻一笑,“碎尸万段,倒是个办法。”
“唔?”
“不过这办法,不能让长公主知晓。”
……
金阳城一座不起眼的房檐上,立着一白一黑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今日倒是和气得很,没吵吵也没动手。杜若看着夜幕降临之后的金都繁华,入冬后寒冷的夜风,并不能挡住凡人为生活而操持忙碌的脚步,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她不知道那些在车水马龙中穿梭如流的行人,都在想什么、做什么,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身边的白衣男子除下面具,露出一张比女人还要精致许多的瓜子脸,杜若蹙眉,“谢白衣,你不是逃了么?”
“金枭阁的杜校卫,已经暂卸职务在外游山玩水,浪迹了有一阵子,倒是还关心着在下的去留,在下甚感欣慰。”谢白衣的眼尾和唇稍都弯成笑眯眯的模样,白衣金扇,立于檐顶,举手投足,极尽精致与风流。
这人身上嗅不出一点铜臭味,可他却是天下最懂得赚钱的商人。
杜若不知道他在欣慰什么。
谢白衣自顾解释道,“在下除了一身金银玉石,和几位挚友,便也再无其它,姑娘既不惦记在下的金银,又非敌非友,却关心着在下,在下便忽而有些蒙宠之感,因此而欣慰。自然,有钱有友,在下本该活得十分满足,就像杜姑娘你,拥有陛下的信任,手持金枭令,有号令群英乃至先斩后奏的至高权利,却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差了什么呢,在下以为是‘追求’二字,心中没有追求,姑娘便不知这握在手中的权利,究竟是何意义,适才随波逐流,这权利的主人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他给了你权利,然后用权利奴役了你,看起来至高无上,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杜若转过身去,就当他在念经,并不想理他。
谢白衣走上前一步,将金扇合起搭在杜若漆黑包裹下的肩头,于身后道:“姑娘本是英姿飒爽之人,不该受困与此,不如就随了在下,你我一黑一白,纵意江湖,岂不快哉?”
还没人敢跟杜若说这样的话,杜若听着很不受用,反手抓住谢白衣的手腕,本想一个过肩摔将他扔下房顶摔个伤筋断骨的。
却不想这谢白衣身子如女子一般柔韧,先是随了她的力气被拎起来,却又使了自己的力气,弯腰伏在杜若的肩上,扭转头来,侧目望着杜若道:“姑娘也不必这样着急,在下自己能走,不需姑娘扛着。”
杜若想摔死他,但是摔不动。索性一屁股坐在房顶上,就这么将谢白衣给放下了。谢白衣整了整衣衫,坐在杜若身边,语气仿佛十分相熟,甚至有些宠溺的意味,“好啦,不逗你了,”谢白衣说着,将一只卷轴放入杜若的手心,“狼山堡的地图,国舅高华阳的那些私财,最终的去向就在狼山堡,素川,安义长公主的封地。”
杜若微微皱眉,虽然最近都没有当职,但她也知道最近陛下和十三公子都在查那些钱财的下落。
杜若并不想接下这份东西,因为她不想动脑子去想,这线索是应该直接拿去给陛下,还是交给十三公子。毕竟她虽然看似听了十三公子多年的差遣,但真正在向她发号施令的,从来都是陛下本人。
“我现在没有职务在身,给我无用。”
杜若说着,留下卷轴想要离开,被谢白衣没用什么力气地拉了下衣摆,又一屁股坐回来,且差点就坐进了谢白衣的怀里。谢白衣并没有随时随刻占姑娘便宜的觉悟,便稳稳地将她接住了,稳稳地重新放回方才杜若坐的那块地方。
再将卷轴递过去,谢白衣道:“其实在下也不想管这档闲事,只是国舅的这笔私财去向,关系到原州商会的安危,在下一人足可自保,可原州商会足有上万名伙计,在下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二则,念在相识一场,在下想要给姑娘一个机会,把它交给姑娘决定给的那个人,是选择继续屈从于受人摆布的命运,还是重立志向,决定未来要去往何方。”
“姑娘是一个聪明人,会懂在下的用意。”
谢白衣留下这样一句话,一瞬便消失在暗夜深处。通过杜若的手,将狼山堡的图纸交出去,一来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绝不会联想到陛下最信任的金枭卫杜若,会和槐花社有牵扯,这便能从表面上,抹去槐花社参与过此事的痕迹,二来,他的确想给杜若一个机会,他相信那个睿智果敢的女护卫不会辜负这次机会,那么很快,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若她辜负了这个机会,它日为敌,他是不会念着她是个女人,就手下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