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里,子姝正在指挥着下人们打理新栽的花树,往年孙府里一直是寒寒酸酸的,倒是也没什么,这不是孙岩上任了金阳府尹,那些有点背景的考子们,太高的官也攀不上,纷纷打点点关系就要来府尹家里坐坐。
孙宅的寒酸也就在城里出名了。
子姝作为一个白养的儿媳妇,在这宅里住久了,难免生出一种同气连枝的感情来,她别的也不会,在花楼里呆了多年,品品花草的本事还是有一点。
正指挥着,一名男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子姝回头,见是孙炽,几乎吓了一跳。自那次孙炽说要去庆王府上住一段时间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还以为他可能永远都回不来,或者干脆死在那里了。
这猛得一见,发现孙炽瘦了好多。
孙炽直接便将子姝拉去房中,端着她的肩膀静静地将她看了几眼,便走到案边,吩咐道,“研墨。”
子姝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仍是牵着袖子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不禁暗暗地朝纸上瞟了一眼,心里忽得一沉,却又静静地笑了笑。
孙炽将一纸休书写好,郑重地放在子姝手里,又无限多情地将她的眼睛望了望,瞥过眼道,“这几日,城中会有大事发生,孙家恐将不保,这个你拿着,一旦有变,希望它可以保你一命吧。”
子姝想了想,也明白孙炽可能是犯了或者将要去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禁问道:“那夫人呢?”
孙炽道,“母亲是孙家人。”
孙家上下齐心,一旦孙家父子出事,孙家夫人也不会就此独活的。但是她不一样,她还不是真正的孙家人,没有必要跟他们同生共死,子姝点点头,“我明白了。”
孙炽也叹着气将她看了一眼,他匆忙回来必要匆忙而归,否则庆王是会起疑的。看够了,孙炽便转身要走出去,子姝忽然将他叫住。
“孙炽,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切相安无事的话,你会将它收回吗?”
孙炽面上一愣,一字字地,“我,都依你。”
……
庆王府里,月榕扑进了庆王的怀里,那碗药她终是没有喝下,沈玉眉放松警惕时,盈盈于心不忍,将她放出来了。
慕容仲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国舅从皇后那边得来的消息,说是陛下病重不起,已经不能再过问朝事,宸王那边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进城,他必须抓紧这仅有的时间和机会,哪有精力与月榕卿卿我我。
孙炽等幕僚正与慕容仲商议着那日的大计,慕容仲略有些不耐烦地打发月榕下去,月榕像已经猜到了什么,拉着慕容仲的袖子哭泣着道:“月榕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来找殿下,可是我腹中已经有了殿下的骨肉,请殿下三思,万万不要冲动行事啊。”
“你说什么?”慕容仲的目光里好歹添了些柔情。
月榕哭着将他拉紧,“殿下,我怀了你的骨肉殿下,妈妈不让我来找殿下,她说,她说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殿下无论做什么都是不能成功的。”
月榕急着劝说慕容仲,已经有些口不择言,这一句便彻底将慕容仲激怒了,连区区花楼的鸨母都有资格看不起自己了,他一个曾经炙手可热的庆王殿下,连一个小小花娘都配不上了!听了这话,慕容仲心中甚至已暗暗发誓,待他事成之后,第一个就是要将醉月楼的沈玉眉剥皮活剐。
愈加不耐烦地,慕容仲道:“带她下去!”
孙炽看着月榕可怜,谄媚地道,“月榕姑娘待殿下一心一意,小人家里那个若是有她一半也好。”
慕容仲不悦地看孙炽一眼,“还不是你去招惹了沈云间!”
孙炽心里也叫冤啊,当初可是慕容仲自己派了一众王孙公子去招惹沈云间的,是她偏偏选了自己,她不选自己也会选别人。
现在慕容仲已经不想再跟孙炽计较这个问题,他手下可用的人已经不多,用则不疑。
孙炽道:“小人已经在周边城镇都部下防备,即便宸王能够逃脱,最快也要大考当日正午才能抵达城门,小人将亲自带人死守城门,绝不让宸王进城。”
慕容仲点头,问:“陆家的兵马可借来了?”
另一人回答,“陆老将军年事已高,陆家现在实际的军权在陆晚成手中,这陆晚成不像老将军那么好说话,非说要捉拿宸王叛逆,得先拿出证据来。不过,仍是借了一些人来,顶够守城门用的,毕竟宸王无召而归,也不合军法。”
“这便够了,”慕容仲道,“就让陆家军守城门,大考那日,京中几位最重要的能臣都汇聚在考场,如此府衙的兵力便可调去考场,将师光等人牵制住,倘若陛下这一病当真起不来了,本王要名正言顺地登临大位,终究需仰仗这一群老朽,将他们蒙蔽起来,什么都不知道是最要紧的。”
……
临到大考那日,城中依然照往常一般平静,李慕游依偎在绣儿的温柔乡里,手里拿着一张印着绣儿眉印的丝绢帕子,凑到鼻尖闻了闻,“带着它,必能给我带来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