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已经冻僵了的山羊,无声苦笑着,看着天上那轮明月,觉得自己不是被个女孩子压着,而是身上压了一座冷冰冰的雪山。
嗷--嗷的风声,忽然加速,吹起了昆仑头上的帽子。
乌黑色的秀发,就像被压制在冰川下面数万年的黑色精灵那样,立即在月光下的冷风中狂舞,也让山羊看清了昆仑的脸。
这是一张相当标志的女孩儿脸。
在山羊看来,当一个女孩儿的笑脸完美到极点时,才能称得上是标志。
紧闭的双眸,秀挺的鼻梁,薄薄的抿成一条线的嘴,略微有些尖的下巴--有谁能想到,长年被一身褐色衣衫包裹着的昆仑,原来竟是个如此标志的小姑娘?
她比陆宁要小四岁,今年二十三了吧?
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如果条件可以的话,不该描眉画眼的拎着名牌小包包,踩着九寸高的细高跟镶钻小皮鞋,穿着最合体的小套裙,戴着大墨镜,像个女王那样傲然走在街头,对男人们唰唰投过去的目光不屑一顾吗?
可是昆仑,自从四年前开始,就被一身褐衣掩盖了起来,一个人住在冰冷的昆仑山上,除了必要的吃饭休息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站在悬崖边上,向南痴痴的远眺。
她是一个人的影子,那个方向有她这辈子都离不开的人。
“你、你在想什么?”
就在山羊盯着这张好像岩石刻就出的小脸,怔怔的发呆时,就觉得眼前一亮,昆仑睁开了眼睛。
“我在想,这地方好冷,最好能有个人抱着你。”
就像鬼迷心窍那样,山羊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紧接着,就再次后悔,吓得赶紧闭上了眼--他真不敢跟翻脸的昆仑的对视。
很奇怪,昆仑没有翻脸,左手一撑地,身子就像被风吹起的羽毛那样,从山羊身上轻飘飘的站了起来,右手一晃,刀光闪过时,褐色帽子已经重新戴在了她的头上。
天底下,好像也唯有昆仑,能用犀利异常的陌刀,给自己戴帽子了。
“能不能拉我一把?我老人家腿子都没知觉了……咳,还是算了吧,我相信我自己能起来的。”
山羊刚伸出手,就赶紧缩了回去,撑地站了起来。
身子才站直立了,接着就摔倒在了地上。
没办法,无论是谁保持山羊跪躺在地上的姿势,呆上一个半小时后,都会接着再摔个半死的。
昆仑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别说要搀扶他起来了,完全把他当做不存在那样,缓步走向了洞口。
看着消失在洞口的昆仑背影,山羊想哭。
可他却笑了。
他喜欢昆仑这副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昆仑。
足足过了七八分钟后,山羊才总算站稳了,脚步踉跄的走到洞口。
右脚刚要迈进去,却又马上缩了回来,抬手在冰冷的山体上敲了敲,很有礼貌的问道:“请问,我能进去暖和一下吗?”
“不、不能。”
昆仑那比寒风还要冷的声音,从黑黝黝的洞里面刮了出来。
“好吧,那我能跟你说句话吗?”
山羊才不会为昆仑的无情就生气,依旧很客气的问。
这次,昆仑没出声,就仿佛她不在洞里面那样。
等了十几秒钟后,山羊才说:“有个人让我转告你,让你活着,不能死。”
那个人,无疑就是陆宁。
普天之下,也唯有陆宁的话,才能被昆仑一个字一个字的,烙在心底最深处。
就像当初他绝情的赶走她时,说过的那些话一样,到现在昆仑还能记住每一个字。
他让山羊来找昆仑,压根没指望这老家伙,能把这怪癖的女孩子劝回关内。
山羊,在本次之行中,也就是充当个传呼筒的角色。
他不在意。
就像他很清楚,在他转达出陆宁这句话后,哪怕昆仑已经走到了酆都城内,也得再转身走回来!
人在升起强有力的求生欲后,死亡是无法阻止的。
昆仑依旧没说话,就像她已经消失在了人世间。
山羊等了很久,才转身时,听到了清脆的吧嗒声--那是水滴,滴落在石头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很悦耳,竟然有些像掷骰子的声音。
秦大川最喜欢听的声音,就是掷骰子声了。
古人云: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大川哥却觉得,得把大炮换成骰子,才更恰当。
尽管此前在骰子一响时,他腰包里的银子,就会流水般的淌出去。
那是昨晚以前。
或者说,是在陆宁连赢二十七把之后。
汗水,从大川哥额头滴落。
当然不是吓得,是兴奋的。
他终于见识到了,啥才叫真正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