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黎明还有一个半沙漏时的时候,索尼娅公主殿下的马车就已经接近卢瑟尔营的封锁线了。
“公主殿下!”
“为什么在这里设置障碍?”索尼娅打*窗问道。
“这是公爵阁下的吩咐,对不起,公主殿下,您的马车可以继续通行。”卢瑟尔少校点了点头,肚子里却腹诽不止:原先公爵的命令是封锁通往春之伊甸园的道路,任何人,尤其是索尼娅公主殿下不允许通过,可是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新的命令,继续封锁,但公主殿下允许通过。
老实说,卢瑟尔是无法搞懂塞拉弗心中的矛盾的:在公爵看到醉得不像样子的埃莲娜被抬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怒火简直要烧掉天穹了!他对那位叫凯瑟琳的家伙憎恨莫名,甚至他认为索尼娅在其中也扮演了帮凶的丑恶角色!于是,他立刻下令搬出公爵府,并将自己封锁在伯爵府里,就是不想再见到索尼娅!可是,只不过稍稍一会儿他就平静了下来,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件事可能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坏,从曾经的过往来看,索尼娅对待这位法兰西姑娘一向不错,她们完全可以和平相处,就算最近高贵的殿下吃过一些小醋,但也不至于指使下人做出这种完全不顾脸面的事情来。毕竟,索尼娅的身份放在那里,她的气质和教养都是一流的,她不会去为难一个身份式微的女仆,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再者,塞拉弗对索尼娅终究是有真感情的,他想像到对方可能的焦虑与不安,就不免大动恻隐。于是他平生第一次在最短时间内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朝令夕改地让卢瑟尔看了场笑话。
不过索尼娅可没有注意到小个子的少校先生眼中所蕴藏着的浅浅嘲弄,她不停地吁着气,吩咐车伕加快行速。一路上戒备森严,到处是警备团成员的哨卡和封锁线,简直弄得像在战场上一样。托雷塔也不由得全神贯注起来,他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会导致另一次发生在公主殿下身上的悲剧。
出乎意料的,伯爵府只有管家包蒂斯塔一人前来迎接。
“抱歉,尊敬的公主殿下,公爵吩咐谁也不见,他正在照顾埃莲娜小姐,这位小姐后半夜起开始发起了高烧,嘴里胡言乱语,看样子非常危险。”
索尼娅吃惊地张了张口,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托雷塔不动声色地在后面托了她一把,以防止她跌倒在地,“包蒂斯塔,伯爵在吗?”
头白斑白,却梳成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的意大利管家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等了半天才微微欠身,让到路旁,“请进,伯爵正在书房等你们。”
众人走进书房的时候,老伯爵正穿着一身道袍,盘膝端坐在一只厚厚的蒲团上,索尼娅用手势制止了托雷塔骑士开口说话的冲动,他们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列奥纳多从“沉思”中醒过来。
他们并不知道,老伯爵的这种奇怪动作叫做“入定”,呼吸吐纳的功法对于老年人的效果尤其显著,而入定之后,潜意识里的行功,对于基体细胞组织的修复和疗养更是有着非常大的作用。
没想到老伯爵睁开眼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声色俱厉的质问,“索尼娅,究竟是不是你下命令,让埃莲娜小姐搬离公爵府的?”
索尼娅一下子张口结舌,她从未想到过伯爵会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对自己说话,这甚至让她觉得比塞拉弗的坏脾气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马上的,一张纸条被伯爵递到了托雷塔骑士的手上,随后信息准确地被公主殿下接收了,上面潦草地写着,“塞拉弗大人在里间。”
索尼娅侧过头,望了望走廊顶头的那间紧闭的房门,她顿时会意,沉吟了片刻之后,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列奥纳多,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您是个谦和的长者,您了解我,您认为我真的会做出那种过份的事情吗?我只是听到了凯瑟琳给我的信息,她说埃莲娜小姐迄今仍没有属于自己的居处,而侯爵府的别邸正好空着,位置很近,条件也不错,稍加打扫就可以安顿好她了,我当然不会否决这个好建议!”
伯爵“勃然大怒”,他站起身,将椅子拿起来重重地一摔,“我不管您想怎么样,但埃莲娜小姐的人身安全必须得到保证!她被攻讦和谩骂,丢失了魂魄一样在黑夜的城市里晃荡!她被无耻下流地陷害了,她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现在还发着高烧,说着胡话,眼看就要被天使带走了!难道这就是您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我的公主殿下?!”
这一次,连明知老伯爵在演戏的索尼娅,也被震惊了,她呆呆地看着对方,声音里不由得带了一丝恐惧,“我,我不知道会这样!上帝作证,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伯爵,您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指使别人对她不利,从来没有指使过人攻讦她、谩骂她或者向她挑衅,我可以以圣母的名义以及我母亲伊莎贝塔的名义发誓。”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您让我还怎么相信?”老伯爵说着说着,竟然也开始哽咽了,“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我还有多少年好活呢?我尊贵的索尼娅公主殿下,请您行行好,因为我需要埃莲娜小姐,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安排我的生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的需要,她是我不可缺少的仆人,也是不可或缺的好管家。同样,塞拉弗大人也需要她,您别为他们在一起而觉得不满,埃莲娜是个好姑娘……”
“伯爵!”索尼娅也不禁哭了起来,她搀扶住老人,不过老人忽然就变得弱不禁风起来,他简直要瘫倒在对方的怀里,吓得索尼娅连声叫唤,连托雷塔骑士都慌忙上前来扶住了他。
“伯爵,伯爵!”
“列奥纳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