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之下,大舱室内的所有东西都显得朦朦胧胧,距离灯芯越远的地方,黑暗的色彩就愈发浓重。
“注意气感的方位,足太阳膀胱经至**起,仆参、承山、委中、殷门上行至会阳穴止,周天三重,可感殷门穴气机强烈……”
“道长,无论如何,我也感觉不到会阳穴以下任何穴位的气机,运行这一功法时,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督脉都有异常强烈的气感,不过体内循环起来,却不是您说的那样,而是遵循另一个不同的规则。”
子虚道人习惯性地摸了摸胡须,沉思了片刻,就像睡着了一样,“我观汝气劲异于常人,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汝须多做静思入定,磨砾戻气,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待回我山门,我将面禀师尊,为汝参详定夺,切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我明白,谢谢你,赵道长。”塞拉弗点了点头,独自走出这间宽大而又昏暗的静室,眼前,那位姓史的*官员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他焦灼地踱着步。
“抱歉,史兰峤先生,昨天我的事情稍稍多了一些,不能很及时地与您见面。”
“啊,无妨,尊敬的公爵阁下,我已看过贵国的船队与大炮,乃佛郎机人万万不能相比也,不知阁下是否会助我大明剿除那些万恶的番寇呢?”史兰峤明显有些激动模样地拱手问道。
“我想先听听您对他们船只的认识,来,边走边说。”
“是,尊敬的公爵阁下。佛郎机船体大而坚固,船身用夹板拼合,长十丈、宽三丈,两旁驾橹四十余只,周围亦像阁下之舰队一般置火铳,共三十余管,其船底尖而面平,不畏风浪,人立其上,用木板遮蔽,便可阻矢石,每船约有二百人撑驾,橹多而人众,无风天气亦可疾走,各铳举发,弹落如雨,在南方沿海所向无敌。”
长31-32米,宽9-10米,用平接的方法筑造船体,底尖面平,这是典型的平接式威尼斯桨帆船模样,和搭接法不同的是,这种船型突破了原先承载能力上的限制,更宽更大,但史兰峤所说这种葡萄牙大船的两边各有几十只桨以及十几门炮,这已经属于鞣合了奥斯曼、威尼斯和葡萄牙人桨船的型制。改进过的这种桨帆船有高耸的艉楼,圆形艉楼开有一圈炮门,两侧甲板上是10磅以下的火炮,甲板下设置有6-7对每对三桨的密集桨群,每浆配两到三名桨手,并有轮换的人员,这种船一般只有单桅,挂斜拉式三角帆,属于专门的战船,葡萄牙人在印度、阿拉伯和西非采用的近海作战船只时多数采用这种船。
说它是“蜈蚣船”也很形象,这种船个头不高,但体积不小,两边密密麻麻的长桨像一条条触手,行动又比风帆战船灵活,因此很像一条在海上爬行的蜈蚣。
塞拉弗认为这种船不难对付,只要集中起优势的火炮,不与他们打接舷战,注意他们的顺风冲撞等等,就可以让他们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在公国的优势海军舰队面前,葡萄牙人陈旧落后的作战方式已经不能够适应时代的需要了。
“史兰峤先生,听到您的解说,我已经大致有数了,葡萄牙人的船以速度快、火力猛为优点,对付你们的帆船时占有很大的优势。不过,我虽然具有*人的血统,但我却身为特立尼达公国公爵,我并不是明国子民,不受贵国政府的辖制,也没有与贵国政府签订过军事相关的盟约,因此,请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我想这件事只有在贵国政府向公国请求之下才能有商洽合作的机会。”
史兰峤闻言不禁立刻表现得沮丧万分,他默默地跟随着故意放慢脚步的公爵阁下身后走着,隔了一会儿,他突然跑到塞拉弗的面前,讨好地笑着,“尊敬的公爵阁下,在下愿为阁下向广东布政使司汇报,只是……”
塞拉弗嘴角牵起笑意,“是不是需要向明国朝贡、称臣呢?”
“这个……”
“不自量力的人是可笑的,不自量力的国家是可悲的。”塞拉弗淡淡地说道,他在两排执枪行礼的卫兵前走过,随后径自钻进由甜美微笑着的拉琪尔小姐打开的舱门中,“跟我来,史先生,我将为您讲述一下我及我的舰队的来历,有关于那场变乱之后的事情……”
变乱?走入到舱室中的时候,史兰峤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马上他的脸色微微一怔,随即便满是不可置信地东张西望起来!原来这间舱室之中,已经挂满了象征*皇权的黄色垂幔,祥云腾龙等图形也以金线一一绣出,无数御苑中才有的器物,都仔细地摆放在这里,而这一切,统统都不是临时赶制和仿照出来的,哪怕史兰峤的眼神再怎么拙劣,他也看得出这些物件上存在的凝重的历史感,那些仿佛要跳跃出画面来狰狞咆哮的*龙,诩诩如生,宛如活物。
塞拉弗神态严肃地坐在了一张高高搁起的*式龙椅上。
“你……”
“我的*名字叫做朱九郎。从太祖公朱元璋算起,朱标、朱允炆、朱文坤、朱遵錝、朱祖樘、朱训涼,传至我朱九郎,一共八世。”塞拉弗神色有点些哀婉和伤感,他轻轻抚拍着自己的腿侧,好象在回忆着什么,“朱棣逼死了他的亲侄子,夺取了本该属于我高太祖的皇位,而这个粗俗、野蛮的家伙还怕杀不尽我朱家的血脉,他在全国展开搜捕,还把目光投向海外,郑和下西洋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你作为大明国的子民,可不要说你完全不知道内情。”
史兰峤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
“尊敬的……您、您是惠宗后人?”
“没有想到吗?高太祖在南京遭难,与马皇后一起慷慨赴火而死,只是可怜其妃吴氏身怀六甲,便命令忠诚的侍卫、大臣护送她离开,吴氏就是我的高太祖母,后来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朱文坤,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在海船之上。我高太祖与反贼朱棣的战争打了三年多,他已经命人在福建等地暗中修建了许多大船,准备在必要的时候退往海外,不过最终没有成行,而是被高太祖母用上了。此后的事情你也知道,朱棣继位后立刻开始建造舰队,命令太监郑和为指挥,数度下西洋来追索我朱氏皇家嫡系血脉。不过,好在大明国并不缺乏忠贞的士人,当初随我高太祖母同行的有原吴王教授杨应能、监察御使叶希贤、和翰林院编修程济等人,在他们的协助下,我们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并在遥远的地方建立了新的国家。现在,特立尼达公国在我的带领下,已经有了不亚于明国国土的庞大领地,公国的国力充足、政治清明、军力强盛,我们足以扫平任何一个与我们为敌的国家,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与我的家族纠结了百余年宿怨的家伙,我会让所有人看见大明国新的命运,完全不同于曾经的破落,而是除了辉煌只有辉煌的新的命运!”
史兰峤颤抖而不安地望着他,“尊敬的公爵阁下,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塞拉弗没有因为对方那眼神中深深的不信任而感到沮丧或者生气,他微微一笑,仿佛那是理所当然,随后他转换成和霭可亲的口气,“请史先生安心呆在船上,为我提供谋划和必要的各种准备,我需要让大明境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我,塞拉弗,也叫朱九郎,回来了!我要向那个**无知的朱厚照发起挑战,我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
史兰峤嘴唇发白,“若在下坚持不受,阁下是否会杀了我?”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什么都没听见?”
史兰峤慢慢低下头,慢慢跪倒在地,“草民,史兰峤,叩见殿下!”
塞拉弗会心地笑起来,果然,这不是个犟驴型的人物,而且精明老练,性格方面有隐忍的气质,是个能办大事的。
“现在我准备乘船直趋北京,擒贼先擒王嘛,您觉得这步战略如何?”
史兰峤避而不答,反而像没听见般说起废话来,“草民曾在广东交得一友,姓成名奉,字献功,此人家财万贯,也是经商出生,不慕权贵,常走四方,精诸子百家、阳明理学,有过人识见。此人现今于东莞县隐居,尊敬的公爵阁下可遣一船与我,少时便回,若此人肯来,重尊建文一脉将更有把握。”
“有这样好的人才吗?”塞拉弗笑着,盯着对方看了半天,随后拍了两记巴掌,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拉琪尔小姐便走了进来。
“请吩咐,阁下。”
“让亚吉尔拉船长的‘神圣太阳神’号跟随史兰峤先生去一趟珠江口。”塞拉弗发布他的命令,“还有,让他见机行事,我会派遣懂中文的翻译官和他一起走。”
“亚吉尔拉船长可以独立行动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