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晨不是像不愿意,而是非常不愿意,打仗又不是出使,一去便要数月之久,谁知道归期
若能收复安西,这便是不世之功,日后凯旋归来,你便有了拜相的功勋。上官婉儿盯着她不情愿的模样,还是说因为七娘与别人定了亲,下个月就要下聘定婚期了,所以你害怕自己一走,回来之时,她已是别人之妻?
王瑾晨攥紧手中的诏书,上官婉儿便冷笑道:王舍人这身丧服还未脱呢,别忘了你已有元配,七娘嫁给谁你都没有资格管。
被言语刺激的人跨上一匹随从的骏马,欲向皇城东的坊区跑去,马借我。
高延福从宫中急步走出,王舍人,圣人传您于武安殿陛见。
这一声传唤打断了王瑾晨扬鞭的动作,上官婉儿走上前拉住马匹,轻轻抚顺着鬃毛,抗旨可是杀头之罪,陛下从不喜怠慢之人,看来一向沉稳的王舍人也是会因情生乱的。
王瑾晨紧握着缰绳咬牙,只得踩着马镫下马,又从怀中拿出一只钱袋塞到通事舍人的随从手中,这马借我,牵到东门去,等我出来。
随从愣住,转头看向自家主人,得到主人的点头后才叉手应答道:喏。
王瑾晨转身满眼焦急的想要入内,上官婉儿拉住她的胳膊制止道:官服已备,你还要穿着这身丧服入宫吗?现在当权的可是李昭德,还是说你要穿着这身刺眼的衣裳去见她?
王瑾晨停下欲走的脚步,几个侍者将备好的公服与革带及六合靴端到王瑾晨跟前,城墙底下有个避风的棚子,是宰相等候朝议时暂歇之地。
从侍者手中接过衣物,我自己来。
与公服一起的的还有一枚小小的金印,上官婉儿命侍者候在帐外而独自入了内,使得解开系绳宽衣之人停顿下手。
怎么,王舍人一个大男人还怕女子偷看换衣服?还是说王舍人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瑾晨解开身上的丧服,内舍人都不怕名声受辱与旁人的闲言碎语,我一个已娶过妻子之人又怕什么。丧服里穿了内衫即使解开也瞧不到任何,上官婉儿之所以单独入内是因为还有旁的原因。
这是监军之印,大规模的军队调动需要与将军之印合一才可调度。上官婉儿取出用小木盒罩住的金印走到王瑾晨耳侧小声道:军队调度,可见圣人于你的信任,此次出征准备充足,精锐尽出,可谓是我大周对安西四镇志在必得,派谁为监军都可立下这拓土之功,圣人将这功劳给你,还望王舍人不要辜负了圣人的一片良苦用心。
王瑾晨接过金印,内舍人此言,是料定我入宫面圣会拒绝圣人委派的监军之职吗?所以用她激怒我,用这功勋劝说,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你若不带脑子,尽可以拒绝,但你要清楚忤逆圣人的后果,到时候可别又去求公主替你出面。上官婉儿语气严厉,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处境,要与权臣对抗,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李昭德得势只会利东宫保皇嗣,王瑾晨沉下脸,猜测道:对你们也不是坏处,七娘的婚事恐也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吧?
你们是谁?上官婉儿故作含糊,旋即抬手为之一笑,人呐,总是要等到失去后才能够醒悟,才会着急。
果然。王瑾晨有些恼怒,你们明知道李元符是个伪君子...
可是伪君子却能从一而终,这是为什么呢?上官婉儿打断道,因为你不会用卑劣的手段,但你不用手段,你要如何赢呢?
上官婉儿走至帐口,侧头道:你可以抗旨,但别连累公主。
武安殿
宣,凤阁舍人王瑾晨觐见。
王瑾晨理了理红色的圆领衣襟,与出来宣召的高延福相□□头后拿着笏板跨进殿中,自去年请辞去职,君臣已有十月整未曾相见。
皇帝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袍子侧卧在御座上,好像多了不少白发,面容也苍老了许多,臣王瑾晨自山阴归来面见君王,愿陛下圣躬安康。
皇帝睁开双眼,朝中的中流砥柱与骨干皆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臣,眼前的年轻官员身上所散发的朝气将她的困倦唤醒,卿回来了?
回陛下,是,臣回来了。
提前将你于亡妻灵前将你召归,你可怨朕?女皇问道。
陛下召归,是因陛下与大周需要臣,能得国家与君王所需,何尝不是臣子之幸。王瑾晨回道。
卿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吗?
臣自幼学儒,不敢欺君。王瑾晨屈膝跪道,只是陛下委派监军之重任,臣资质鄙陋,不懂军务,恐有负陛下所托。
让卿作为监军自有朕的考量,朕也相信卿的才能。女皇旋即招手,延福。
喏。高延福点头上前,一本书呈到王瑾晨跟前。
《九州设险图》?王瑾晨接过书本,这是魏公的书。
大军明日开拔,卿当勉励之。
臣,领旨谢恩。王瑾晨叩谢道。
从太初宫东门出来的红袍官员将书揣入怀中,跃马扬鞭朝东离去,驾!同时还不忘回头告知借马之人,今日下午到修文坊雍王府旁侧的宅邸取马。
随从恭敬的朝背影躬身,反正这马不是他的,又得了主人许可,纵使丢了也怪罪不到他身上,喏。
景行坊
太阳渐渐从头顶往西边挪去,一匹载人的骏马穿梭在城中栽满树木的园林之中,光影斑驳,于林间若隐若现。
吁。
王瑾晨从马上跳下,粗喘着大气一刻也不敢歇息,你家七姑娘可在?
门童见绯服金带与腰间悬挂的银鱼后恭敬道:回官人,我家七姑娘去了城南的寺庙祈福还未归,主人也在肃政台没有回来。
寺庙,她不是
哦,是因姑娘将许的郎君自纳吉定下纳彩之日后就大病了一场,医者说是邪祟,姑娘便去替郎君祈福了。
洛阳城这么多寺庙,可知是哪一座?不由多想,王瑾晨连忙追问道。
门童摇头,这个小人不知,不过姑娘是上午去的,如今晌午斋饭已过,应当要回来了。
心急之人沉了一口气,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