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却把他往榻上一推,正色道:“不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夜渐深,皇城内各宫各院灯火渐暗,宫外四阿哥府里,下人们正拥簇着福晋从西苑回来。四阿哥替皇上去巡视畿甸明日才归,今天福晋在宫里走了一遭,回来后亲自去见过宋格格,又到西苑和侧福晋说好半天话,姐妹俩一道用了晚膳,这会子才散了。
毓溪回到自己的屋子,才褪下衣衫预备洗漱,外头热闹起来,听得一连串“四阿哥回来了”,她心头一热,转身迎到门前,果然见胤禛回来了。
丈夫满面通红,必是骑马赶路吹了风的,她忙把胤禛拉到炭炉边烤火,叠声吩咐下人拿热帕子手炉来,自己亲手为他解下衣衫,外头的衣裳被风雪吹得冰冷,里头的则骑马捂出一身汗,不赶紧换下来,大冬天就该病了。
一个伺候一个被伺候,夫妻俩默契地半句话都没讲,只等胤禛在榻上坐下,毓溪才突然想起来问他:“你饿不饿?”
胤禛却凝视着毓溪,不知为何摸了摸肩膀又摸摸她的胳膊,稍稍犹豫后道:“他们说你今天进宫,在额娘跟前跪了好久,额娘罚你了吗?你挨罚了吗?”
毓溪双眸晶莹,鼻尖酸酸的,微笑着问:“你就为了这个赶回来,皇上交代的差事怎么办,不是说明儿回来吗?”
胤禛摇头:“我担心你,怕你叫额娘罚了心里想不开。我知道额娘的脾气,她绝不会轻易惩罚孩子,可若真是气急了,或打或骂从不手软,我怕你承受不住。”
毓溪笑道:“这话叫额娘听去,我往后才真正没脸在额娘面前了,哪个婆婆容得儿子这样心疼媳妇的?何况额娘都没动我一手指头。”
“我的妻子我不疼,还等旁人来疼?”胤禛将她搂入怀里,可却听得毓溪一声,“胤禛,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胤禛不解,可怀里刚刚还甜甜笑着的人,突然就哭了。
毓溪哽咽着,将前前后后的事都告诉了丈夫,虽然害人的不是她,可她本可以遏制这样的事,如今孩子没了,家里妾室又闹得鸡犬不宁,年轻的小妇人承受不起良心的谴责,不论她会不会在将来变得强大而冷漠,现在的愧疚和恐慌,的确实实在在地折磨着她。对于她而言,除了承认坦白,再没有别的解脱之法。
意外的是,岚琪和毓溪都多虑,四阿哥似乎对于家里太过于放心,几乎没把家里的事放在心上,他一心一意办差念书,根本没多考虑过家里的事,也不可能怀疑妻子耍心机。这件事发生后他忧心忡忡,也是奇怪为什么那两个人能这样争斗,现在听毓溪说起来,才知道曾经在宫内耳濡目染的女人间的斗争,早就在他的身边也一样展开了。
“胤禛,是我错了,我小心眼我没气度。”毓溪泪眼迷蒙,楚楚可怜地望着丈夫,“往后我会好好管这个家,再也不给你添乱。”
胤禛心里其实还没缓过神,甚至没弄清到底怎么了,可是见不得毓溪掉眼泪,拥着她说:“不是说好了的,在家里都听你的?”
年轻的妇人却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这样的体贴反叫她更增愧疚,那一夜胤禛直觉得自己回来对了,等哄得毓溪展颜,才舒口气说:“我若不回来,你不是太可怜了?”
隔天胤禛进宫向皇帝复命,从乾清宫出来后往内宫去见母亲请安,却见三两个太医从西六宫那边过来,他们瞧见四阿哥便上来请安,别过后,小和子跟在主子身旁把昨天德妃娘娘和王常在的事说了,胤禛叹一声:“宫里宫外都一样。”
但方才那几个太医,却不是来启祥宫给王常在把脉的,十五阿哥晨起不大舒服,僖嫔紧张得一清早就喊太医来,守了半天见无异样,才舒口气。此刻正坐在十五阿哥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这一年来与孩子日夜相对,昔日张扬的僖嫔早已成了个温柔的母亲,看着孩子时脸上的笑容,宁静又温和。
贴身的宫女从门外进来,在一旁轻声道:“王常在起来了,像是要过来瞧瞧十五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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