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手里翻着旧年和今年入秋后的单子,对比着两年的用度和花销,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姐姐可别把咱们爷想得太好了,他可最是嘴馋的,那些事儿记不记的,真有那么严谨吗?该劝的话还是要劝,大不了惹他生一回气,冷静下来,还是能知道轻重的。”
说话间,外头有人来,破天荒地来了稀客,宜妃不知哪儿闲不住了,特特来永和宫登门拜访,天气渐凉,身上已将烟纱褂子换了云锦的,瞧着华丽又高贵,只是她嫌热,坐下就拿手扇风说:“这才七月头,桃红非说天凉了翻出秋衫来叫我穿,走在路上都怕被那些宫女太监笑话。”
岚琪与荣妃互看一眼,荣妃开口道:“现下阴凉地里风一吹,骨子里就阵阵寒意,到底妹妹年轻,我早就经不住了。”
宜妃撇嘴冷笑,瞧见桌上铺开的账目单子,随手翻了翻,就撑着脸蛋有意无意地说:“再年轻,也比不过那几个。”
岚琪不言语,荣妃笑:“你曾经的风光,她们可一辈子都及不上,别说这些叫人听去笑话。”
宜妃道:“可有些人不怕自己脸上一道道褶子爬出来,还上赶着勾引皇上呢。”
岚琪心里不适宜,当下以为宜妃在嗤笑她,可转念一想,宜妃何至于这样做,才把心定下来,果然听她说:“二位姐姐猜不到吧,你们可知道咱们万岁爷这会子在哪儿坐着?”
岚琪将面前的东西收拾好,唤环春来,责备她怎么不给宜妃娘娘上茶,宜妃却推开冷笑:“如今夜里冷清本就睡不着,怎么还敢喝茶,喝了茶那就要熬到天亮了。”话锋一转,就冲二人恨道,“我刚才出门,想去园子里散散,竟瞧见皇上的御辇往长春宫去,我心里想不能够呀,皇上怎么惦记起她了,可御辇真就停下来,我亲眼看见皇上进门了。”
荣妃干咳一声道:“那有什么稀奇的,皇上爱去哪儿去哪儿。”
宜妃哎哟着长吁短叹,絮絮叨叨说起长春宫门前的事,原来皇帝虽是进的长春宫的门,门前候着的却是答应袁氏,她说得咬牙切齿:“那小狐狸精,见了皇上都不行礼,直接就伸手挽住了,市井里说得倚门卖笑,是不是就这样?惠妃可真不要脸,长春宫里还住着八阿哥呢,她也不怕教坏了孩子。”
岚琪和荣妃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怎么会知道,早些年时宜妃恨极了皇帝宠爱德妃,在惠妃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们若知道,一定会记得,但是宜妃自己,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宜妃冲岚琪道:“德妃姐姐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和皇上闹什么矛盾,现下连你都被冷了,我们这一波,气数真的尽了?”
荣妃突然插嘴,言语中慢慢戏谑鄙夷的意味,竟当面问:“照妹妹的意思,你是惦记万岁爷夜里那些事?不然我看你,日子可是丰足滋润,怎么就说气数尽了这样的话?”
岚琪闻言很是讶异,荣妃可向来不会这么直地开罪人。
与此同时,皇帝正在长春宫内,他都不记得上回踏足是什么时候了,甚至印象里从没来过似的,进门时袁答应热络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他本想做给外人看,进门就甩开,可不等他费心,惠妃已经呵斥袁氏无礼。
袁氏才不敢放肆,怯怯站在一旁,玄烨与惠妃在正殿坐下,他没有目的地来,只是碰巧袁答应正好在长春宫,袁答应年轻不稳重,仗着近来得宠,就跑出来接驾,结果却落得被惠妃责备,之后惠妃也是冷静地对皇帝解释:“袁答应性子活泼,臣妾原是想和妹妹作伴解闷,便疏忽了没拘泥她什么规矩,皇上勿见怪,臣妾之后会好好约束她。”
玄烨根本没在意,反而起身道:“一道去胤禩屋子里瞧瞧,他功课一向好,朕却甚少关心他私下的生活,不过孩子学得那么温润儒雅,必然是你的功劳。”
惠妃倒是一紧张,幸好近来开始关心八阿哥,皇帝若早半年来问她,她真真一问三不知。
玄烨微微笑着:“走吧,朕可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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