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她在胤禛屋子里?
四阿哥身边,平日里奶娘嬷嬷都是寸步不离的,今天是她好心让她们去前头看戏,说自己来照顾孩子,听说玄烨要过来,自己就迎出去,里头的宫女兴许也一时贪玩跑走了,或是被那拉氏赶走都已死无对证,只是转身的功夫,她险些给自己酿出大祸。
想到这些,想到刚才乍见儿子脸色发青的模样,岚琪双腿一软坠下去,紫玉和绿珠死死搀扶着,等她缓过神,才再太皇太后这里来。
而说起胤禛差点被闷死,说起那拉贵人被压死,又遭地震大灾,一桩一桩惊心动魄的事接二连三,吓坏了的岚琪终于忍不住在苏麻喇嬷嬷怀里哭起来。
太皇太后却冷着脸骂她:“昏了头了把儿子一个人留下,怪我来了这里什么都疏忽,你到底还是年纪轻不经事。你啊你啊,回去到大佛堂里给我好好跪几个时辰,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岚琪似乎挨了几句骂心里反而好受些,外头惠嫔、荣嫔几个都领着阿哥公主在,太皇太后也不便太过训斥她,岚琪冷静后便问:“听宫女说您这就要回宫,侍卫讲之后还有余震,只怕路上也不安生。”
太皇太后沉甸甸道:“路上是不安生,可我在这里,你们和孩子都在这里,玄烨肯定不踏实。他那里还要顶着各处赈灾的事,身边再没了你我,如何是好。早些回去,他心里踏实,我们不过路上难走些,辛苦些。”
“贵妃娘娘伤得不轻,恐怕不能挪动。”岚琪怯然说,“贵妃娘娘自己说要在这里养几天再走。”
“这一次亏了她。”太皇太后叹息,与苏麻喇嬷嬷商议后,决定先将惠嫔、荣嫔等膝下有阿哥公主的几人和自己一起先回皇城,其余常在答应等留在这里等候并伺候贵妃养伤,要紧的是把太子和阿哥公主们送回去,少带一半人,路上也好走。
岚琪当然也要随行,她固然感激贵妃,尚不至于抛下孩子和太皇太后不管,决定明日一早就动身,夜里岚琪安置下太皇太后休息,又往后头来看贵妃,彼时她已经醒转,正由青莲喂着喝几口粥。
岚琪立在一旁将太后的决定说罢,贵妃只是不屑地笑:“本宫身边有青莲在,要她们伺候什么,自己个儿躲着去吧,用不着。”又想起什么,问道,“青莲讲,那拉氏被压死了?”
“东边一堵墙倒了,大概那拉贵人是躲在哪里,就被……”岚琪垂着眼帘,顿了顿后屈膝道,“臣妾和皇上瞧见一个人从四阿哥屋子跑出去,臣妾认得身上的衣裳,该是那拉贵人不差,想必堵住四阿哥口鼻的,该是她。娘娘,臣妾那会儿,是吓坏了,并没有……”
“行了。”贵妃不耐烦地打断她,瞥了眼说,“你回头去和皇上解释清楚就好,别一盆脏水泼在本宫身上。”
岚琪不敢多说什么,起身后就听贵妃很轻地嘀咕着“活该!”她想,该是在咒骂那拉氏,而孩子闷不闷死,兴许就是前后脚的事,胤禛福大命大,缓过了这口气。
这一次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贵妃的功劳,自己这个亲额娘,就只没脑子地把孩子推在了危险边缘,太皇太后骂她糊涂,一句都不错。
等她离了贵妃这里,再回太皇太后跟前时,半路上遇见不睡觉在外游荡的温妃,心里很毛躁不想搭讪,温妃却迎上来说:“那拉贵人的尸体处理掉了?”
“还等两宫示下。”岚琪应着,没有提什么跑去要闷死胤禛的事,可温妃却幽幽道,“大家都在前头看戏,这个女人跑去后面干什么,听说挖她出来的地方,就在四阿哥屋子附近?”
岚琪一怔,敷衍着说大概是,温妃继续道:“她之前刺伤你,疯疯癫癫的,怎么会被带出来?也不说这次出来的人多就疏忽了,谁来谁不来一早就定好的,除了宜嫔是突然不来的。”
“娘娘的话,臣妾不懂。”岚琪蹙眉,嘴上是这句,心里却一点点冷下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温妃若有所思地说:“宜嫔近来很活泛,你心里留点神。”她又一笑,“别怪我多事,我虽然不爱理阿灵阿了,可他没少在宫里给我布眼线,你也知道从我姐姐那会儿起,这宫里可就有了。”
岚琪心头一震,温妃果然还是不阴不阳,这样的话让她不自觉地背上发凉,温妃却没事儿人似的,拍拍她说:“听说四阿哥屋子里的房梁也歪了,真是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且放宽心。”
说完这些温妃就走开,显然故意在半道上等自己,刚才离远的绿珠紫玉跟过来,都问什么事,岚琪只是叹:“没什么,温妃娘娘也害怕,夜里睡不着。”
这一晚,岚琪和苏麻喇嬷嬷守着太皇太后、太子和四阿哥,外头惠嫔、荣嫔也彻夜不眠地守着太后和几个阿哥公主,夜里晃了几次动静不太大,可后半夜开始就下暴雨,翌日清晨也不见停歇。
众人都劝太皇太后不要启程,但老人家执意回宫,一行人顶着暴雨出发,幸上苍庇佑,虽路上艰难,总算平平安安回到紫禁城。
只是这样折腾一回,太皇太后的身体必然吃不住,但此次地震受灾极重,碍着玄烨忙赈灾之事,太皇太后染病的事未传出后宫,但老人家这一病不轻,玄烨不得已,在岚琪的请求下,把胤禛送去了阿哥所。
十几天后,震情终有所缓解,京畿近郊各处受灾地陆续得到救济,留在玉泉山的妃嫔也悉数回宫,八月十五中秋前,佟贵妃亦伤愈回宫。
为社稷,今秋宫内不设中秋宴,玄烨决定率王公大臣于天坛祭奠,诏发赈恤,下令灾地被震家舍,皆由官修。
一场京畿天子辇下的大灾难几经折腾,待逐渐平息,已入深秋,太皇太后凤体也终痊愈,玄烨大舒一口气,这日入宫来请安,见岚琪跪在皇祖母跟前垂泪,他不曾听李总管禀告什么事,不免担心,却听祖母说:“你这德贵人,要把亲生儿子送去承乾宫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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