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大学时,张峰对放假回家的第一印象就是:背着一个包、提着一个包,与同学一起,从第一节车厢狂奔到第十几节车厢,然后被后面的人推着挤上了车。
上车后一分钟,车就开动了。
张峰记得火车广播里号召大家发扬风格,让站着的乘客挤一挤。大家真的很友好,四个人的坐位,挤了五六个。火车过道里人贴着人,想蹲下来都没有办法,连厕所里也挤着好几个人。
男乘客还可以想办法,可苦了女乘客。
记得有一次,张峰身边坐着一个大学生,他要小便,就脱下外套让我给他挡住身体,想把尿撒在矿泉瓶里,但他很紧张,用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撒出来。
记得有一次,张峰身旁坐着一个从京城打工回家的女人,尽管有位子,但她实在太困,太想睡觉了,就把位子让给别人坐,自己钻到座位底下睡觉去了。
张峰觉得应该要肯定,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铁路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铁路线路的增加,尤其是动车和高铁的开通,极大缓解了交通压力。
当时,过年回家那种路途的遥远、时间的漫长、竞争的激烈、拥塞以及不安全感,甚至让张峰对“男儿有志在四方”说法产生了困惑。
不过,困惑归困惑,大学毕业后,张峰还是选择留在大城市打拼。
既然是低调的、悄悄地回家探望父母,张峰当然不会让陈生开着专车回去,不过,为了保证安全,张峰还是带上了沈约,二人从丽华市坐动车回家。
在动车上,相对比较安静,大家不是玩电子产品就是睡觉,相互间很少交流。
原先在普通火车上,张峰知道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在热烈地交流,还有打牌、吃东西的,做什么的都有,也有用手机播放歌曲的,大家都不担心打扰到别人,也没有人认为别人的做法对自己是一种干扰。慢车上的风格是粗犷的,是人间生活的那种氛围。
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张峰还是每年回家过年的,当时,他觉得农村的亲情关系,很大程度上是靠老一辈建立的关系维系着。
在老一辈那里,这种关系处在一种相对稳定的时空里,但对年轻一代来说,大家的关系早已被现实割裂了。
比如,张峰和他众多的表哥,小时候一起上山捉鸟、下河摸鱼,关系好得不得了。
只是这一二十年来,他们一直在外打工,张峰一直在外读书和工作,一年最多在过年时见一次,平均下来每年还没有一小时候次,因为他们最初的时候不是年年都回家,后来是张峰不是每年回家过年。
在拜年的时候,大家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在亲戚家吃饭喝酒聊天,甚至留宿一晚,现在大家都开着车去拜年,去亲戚家匆匆走一遭,放下东西,客套几句,就要离开了。
平时的生活啊情感啊什么的,都没有来得及交流。大家拜年,不再是为了亲戚间互相走动,馈赠礼物,交流感情,而只是为了完成传统和长辈交代的一项任务。
张峰当时觉得,如果老一辈都不在世了,新一辈的联系也就慢慢断了。
自打工潮于九十年代兴起以来,很多农村人一直在外打工,二十多年来与父母团聚的时间,平均到每一年可能就十来天。很多农村老人倒毙在田间地头,病死在床上,儿女都不在身边,没有来得及为父母养老送终,成为许多人终身的悔恨。只是为了生活和生存,许多年轻人不得不外出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