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沾满雨水,潮湿冰冷。他抚摸姜笑的小腿,手往裙子里爬。那种感受令姜笑难以忘记。像虫子,像侵略之物,那双手又冷又热,令人毛骨悚然。
他抚摸姜笑的方式带猥亵感,但触碰小腿肌肉皮肤时,又极为珍重似的。手劲不轻不重,恰好能钳制少女,但又不至于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他的脸颊贴上姜笑的膝盖,他蹭着少女被淋湿的皮肤,喉间滚动低沉的喘息。
“我想撕下他的脸皮,想砍掉他的手。”姜笑的语气冷极了,“你们之前问我为什么别人经历四十二个鸟笼就是极限,我却跑了一百多个,还没放弃。”
她抬起头,瘦削的下巴有尖刻线条。
“因为我要找到他。我想杀了他。”
她无法跟眼前的男人们解释清楚自己当时的恐惧和恨意。
那一刻她不是人,而是一个没有意识、没有价值的物体。全世界的雨、黑色的天,都落在她身上。她没力气反抗,只能恨自己,外加恨那个人。
这种恨在一百多个“鸟笼”的旅途里不断、不断地反刍、加深。男人成为姜笑生命里一个扎了根的怪影子。想到他的气味、当日天气,她都会有条件反射的呕吐感。
“电动车,机油的气味……”付云聪扭头看江面路上的一家店。
“长盛修车行”,它在路牌和便利店之间,是洪诗雨失踪的那段路。
付云聪微微握紧了手,他难抑激动。
他进入这个鸟笼里,不断地回忆和复现自己调查过的一切。姜笑的讲述让犯案凶手突然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轮廓。
他尚未能描摹出凶手的模样,但线索已经比以往要多了。
付云聪走开几步。姜笑示意其他人先不要说话。付云聪闭上眼睛,他在思索。
江面路的景色在震动,仿佛一场从根源而起的地震。招牌、房屋、树木、街道上的杂物,一切都在摇晃。长盛修车行里开始有人影晃动,车子白的蓝的黑的,一辆接一辆,像从水里浮上来一样,渐渐清晰。
但付云聪一个趔趄,一切归于平静。地震停止了。
“你不是能够在自己‘鸟笼’里复原所有你看过的事物吗?”鱼干抢先开口,“还是你在骗我们?”
付云聪坐在路边,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他平静之后才回答:“我需要一点时间。虽然记得住,但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全部想起来。”
原本就不明朗的天愈发阴了,雨从早下到晚,没有尽头。
“你是龙王吗?”鱼干藏在余洲的兜帽里,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先让雨停一停?”
付云聪没理会它,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全都是方框套方框。
余洲左右望,发现姜笑心不在焉,一直望着临江中学的方向。
“我们去姜笑学校看看。”恢复精神的樊醒忽然说。
姜笑被吓了一跳:“什么?不要。”
樊醒:“你擅长翻墙,带我们翻一翻。”
姜笑:“谁读书的时候没翻过墙,这有什么稀罕。”
樊醒搭上她的肩膀:“我没读过书。”
柳英年在他们身后推推眼镜:“我没翻过墙。”
鱼干最爱凑热闹:“我要翻我要翻!”
姜笑还在抵抗,但樊醒比她高大,已经揽着她肩膀,不容置疑地推着她往临江中学的方向走。
姜笑不喜欢学校。
她成绩一般,不受老师重视;性格不讨喜,班上没有要好的朋友。田径队里倒是有说得上话的人,但别人跑得比她快,她佩服又有些嫉妒,不能坦然和人来往。
老是违反校规,外加三天两头的通报批评,让她在学校里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不好惹之人。
“我不喜欢上学。”姜笑说,“以前坐在教室里,天天往窗外看,天天想,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能离开这座破破烂烂的城市。”
“破破烂烂?”樊醒挽着姜笑的手,仰头四周看,“这不是挺好的么?高楼大厦,什么都有。”
“你不会懂的,人总有一个年纪心比天高,看哪儿哪儿不顺眼。”姜笑也随着他的目光四处望,“而且我想搬家,自己一个人住。”
樊醒:“叛逆期。”
姜笑打量他:“难道你喜欢上学?不,你不像。”
樊醒笑了。他用女人可能会喜欢的方式说话,一个富有魅力又无法捉摸的英俊坏人:“为什么这么说?你很了解我?”
但姜笑不吃这一套:“还是余洲更了解你一些。”
樊醒笑意更浓:“噢……你很在意余洲?”
姜笑:“因为有你在,我很担心他。”
两人回头看余洲,余洲和鱼干在后头走得磨磨蹭蹭。学校围墙圈着教学楼、操场。他的目光一直在校园里流连徘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临江中学不大,学校里种满了树,在雨里湿漉漉地泛亮。那亮光有气没力,在雨水里泡太久了,仿佛第二天就能长出霉来。
樊醒指旁边的墙头:“来来,走这条路。”
姜笑摆脱他的手臂,揉揉手腕:“一看你就没爬过墙,这种杆子不行。”
她果真是翻墙老手,往南边走了十几米,指着墙头栏杆说:“看好了,这两根杆子最粗,能受力。上面最尖的部分已经被人磨平,而且这儿翻过去正好是一棵梧桐树,树枝特别硬,能撑住人。”
说干就干,她起跳、抓栏杆、上跃、跨过围栏,一气呵成,眨眼功夫已经坐在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