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余洲问付云聪。
付云聪站在大巴第二层上,雨水把他头脸衣服全部打湿。“出城。”
余洲:“……城外?城外有什么?”
付云聪笑了:“不知道。等我抵达你就能看到。”
余洲霎时明白:“等等!你的鸟笼没有边界?”
付云聪困惑了:“鸟笼是有边界的?”
随着大巴前行,他们经过一道漫长的高架桥。桥的两侧,景物如同从白纸上浮现出来一般,渐渐地自水雾中生长、茁壮。大巴抵达何处——或者说付云聪抵达何处,城市的细节便随着他的到来,慢慢丰富。
“这是我的‘鸟笼’。”付云聪说,“那个声音把这片无边无际的空白给了我。我想知道,我能够在这样的空白上绘制什么样的图案。”
余洲忽然感受到付云聪与雾角镇古老师、与阿尔嘉最大的不同。他在试图探索“鸟笼”更大的可能。
“你说得对。”付云聪微微一笑,雨水模糊了他的镜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有了新的光彩,“我也想知道这个‘鸟笼’是否真的有边界。。”
大巴停下,付云聪提醒余洲,前面就是码头。他们走了另一条通往码头的路。
从码头那边捡拾杂物的人也看到了大巴,有的人坐上来,熟稔地和花姨母女打招呼。他们也想随着大巴出城,看看付云聪会复原什么样的风景。这是生活在这里的历险者们难得的乐趣。
余洲向他们告别,转头朝码头跑去。
今日没有新增的杂物,码头上的东西被人翻得有点儿乱,在离大河最近的一座杂物山顶端,余洲看到了樊醒。
夜里下着雨,刮起细风。风把樊醒的斗篷吹起,上面的细细系绳在风中舞动,像水母细长的鞭丝。
余洲躲在杂物堆后面。他看到鱼干和樊醒在一起。
他们并未发现余洲,樊醒不断把那颗金色的圆球在左右手之间抛来抛去。
鱼干离他有一段距离,用余洲听惯了的尖利声音抗议:“我绝对不会吃下心脏!你别糊弄我!”
樊醒扭头盯着它:“安流,你不讲义气。”
鱼干顿时闭嘴,气得在空中一弹一弹。它干瘦且小,浑身除了脑袋完整,其余地方都是鱼骨头,舞动时十分怪异。
“我从母亲手里偷出深渊手记,正是为了寻找你,让你复活。”樊醒说,“你不能这样对我。”
鱼干:“我谢谢你。”
樊醒:“……听起来像骂人。”
鱼干又打滚。“我也想复活,但我不能吃心脏。”它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阴狠,像换了条鱼,“你知道我吃下心脏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心脏,你永远是这么一条干瘪的小东西。你完全没有力量,就算变成了大鱼,你也不能维持形态。”樊醒仍在劝说。
鱼干忽然绷直了身体:“我这样也很好。我跟余洲他们一块儿历险,我小成这个样子,它找不到我。”
“可它会找到我!”樊醒一把捏住鱼干的尾巴,把它抓在手里,“安流,你复活了,我才有和母亲对抗的能力。我借助手记找到你的骸骨,把你复活,然后你把力量借给我,这样才对。”
鱼干长久地沉默。
“我不想像你一样,被它挖出心脏,变成一副骸骨,扔进海里。”
樊醒的声音很低,余洲几乎听不清楚。听到的内容令他一头雾水,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他知道鱼干不一般,但没想到樊醒和鱼干居然熟稔到这种程度。
樊醒是“缝隙”的人?谁是他的“母亲”?
余洲试图靠近,鱼干忽然拔高了声音。
“你让我吃下心脏,下一步呢?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吃掉余洲?”
樊醒顿了顿:“你不舍得?”
鱼干:“你舍得?”
樊醒不应。
鱼干:“我知道你挺喜欢他,他很有意思,而且他还……抱你。”
樊醒松开鱼干的尾巴,鱼干有些犹豫,却又继续说下去:“你变小的时候,他最紧张你了。”
樊醒:“因为我至少看起来像个人。他把我当成妹妹。”
鱼干:“是人都知道你不是他妹妹。”
樊醒:“看到我的原形,他只会被吓跑。我不是你,安流。”
鱼干又翻滚,在距离樊醒一段距离的地方打转。
“……总之,这些人之中,对你最好的就是他。别惹他生气了。”它咳嗽两声,“他不高兴,我也不会高兴,哎。人类的情绪好麻烦,就不能开开心心的。”
“和偷吻他相比,原来最容易激怒他的方法还是聊久久。”樊醒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久久真的是他亲妹妹。”
话刚说完,身后一股大力,樊醒直接被拽了下来。他从杂物堆上翻滚而下,一路磕碰,小山在这剧烈的动作里塌了一半。
余洲把他狠狠按在杂物里,揪着他的衣领。樊醒手上仍握着那个圆球,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血从伤口中渗出,在圆球的金色硬壳上涂了一层血色。
“你说什么?”余洲声音嘶哑,“你知道些什么!”
樊醒大笑,他双腿忽然夹住余洲的腰,腰身一挺,直接把余洲掀翻。余洲被他压在身下,樊醒已经成功反制。
“她是你的引线吗,一点就炸?”樊醒舔舔嘴巴。他胸口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兴奋中又掺杂焦躁。复杂的情绪虚晃一枪,他低头看余洲,把空着的那只手按在余洲的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