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垂眸福身:“皇上万福。”
杨青蓦然回身,忙不迭地跪地。
楚稷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信,转身就走。
“……皇上!”顾鸾提步便追,追到院门口将他拉住。
他脸色不太好看,她堆着笑拉住他的衣袖:“殿下突然写了信送来,奴婢可没看,皇上别生气。”
楚稷驻足,垂眸:“朕没那么小心眼。”
你明明就有。
顾鸾抱住他的胳膊:“是是是,皇上权倾天下,岂会这样斤斤计较!”
他又眉心一跳:“你讽刺朕?”
“奴婢哪有那个意思?!”顾鸾杏目圆睁,心中直呼:你好别扭!
楚稷的确很别扭。听到杨青的话、看到那封信,再想到她从前找扎尔齐喝酒的事,他心里别扭得难以言述。
于是他只又睃她一眼,就提步要走:“朕回去看折子了。”
“皇上!”顾鸾往他身前一拦,仰着头,撇撇嘴,“要不……要不咱们一起把信拆了,看看扎尔齐殿下写了什么,免得皇上瞎吃醋。”
“谁吃醋了。”他冷笑,“朕才不看。”就又继续往前走。
她不再拦,也不再吭声,只走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低头看信。
楚稷侧眸看着她,心思反复几番,某一刹,好似突然着了魔,一把将她拿着的信抽了过来。
不是不看吗?
顾鸾心中好笑,别开眼睛,盯着宫墙憋着。
楚稷寒着张脸读下去,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又一把塞回给她:“这扎尔齐,汉语说得不地道,文采倒不错。”
扎尔齐写的是首诗,借莫格月神来赞美顾鸾。并无什么出格的用词,只是赞她端庄聪慧美丽大方。
呵,用他夸!
顾鸾将信装回信封里,偷眼瞅瞅他:“奴婢会让杨青跟殿下说清楚,不让他再写这些了。”
她说完,楚稷沉默了半晌,发出一声勉勉强强的:“嗯。”
如此不知不觉又两个月划过去,到了八月,天气便凉快下来。
宫里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中秋宫宴,顾鸾仍自在紫宸殿里当值,时常发觉楚稷心不在焉。
“皇上?”
这晚二人又一道坐在茶榻上用宵夜,她吃着吃着就发觉他在走神,唤了一声,他也没什么反应。
顾鸾看着他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跟前,晃晃手:“皇上?”
楚稷蓦地回神,深吸口气,她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沉默无声地喝了口杏仁露。
她蹙着眉坐回去,又吃了一小口豆沙奶卷,终是见他心神不宁地扭过头来,跟她说:“入秋了,按理说你爹该来道折子说说这几个月的事了。”
说着语中一顿,口吻转而更为懊丧:“怎的还没动静?”
原是在等这个。
顾鸾看着他,很是无奈。
若放在两个月前,她会劝他别较劲了。他们已走到这一步,阖宫都已知道这份情,位份高低没那么要紧。再说,日后又不是不能晋位。
可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看明白了,他就是要较这个劲。让他随随便便给她一个封位先把她送进后宫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她于是只数了数日子,就道:“应是快了,或许折子就在路上,过几日就到了?”
楚稷支着额头,怅然叹气。
他没法告诉她,他最近又常做噩梦。他几度梦到她的灵堂,胸中总有一股强烈的遗憾。这种苦楚持续得久了他便禁不住地胡思乱想,生怕是因顾巍迟迟未能立功,他就一直没能给她个像样的封位,直至她离世都什么也没有。
中秋当日,宫中天不亮就已热闹起来。
这一日按惯例会有家宴,阖宫团聚。
满宫嫔妃久不见圣颜,大多心都冷了。但想着皇帝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来这宴席,一颗颗冷下去的心也都重新有了几分热烈。一早就起来梳妆、一套套地换衣裳的大有人在,更有人绞尽脑汁的思量今日当想些什么话题与皇上搭话,苦思之间,一枯坐就是大半日。
启德宫里,唐昭仪仔仔细细地描了眉,对镜递了个眼色,枫锦便示意宫人们都退了出去,独自上前:“娘子有吩咐?”
唐昭仪轻声:“今晚有宫宴,咱们都得去颐宁宫。你留两个人把榴锦看住了,别让她惹什么事。”
“……娘子?”枫锦微讶,心里直觉得唐昭仪太过谨慎。
“依我说的办吧。”唐昭仪这样道。
她身边原是榴锦掌事,但早先在苏州的时候,她就觉得榴锦太爱出头,心思也多,为免招惹麻烦,她回宫后就渐渐将紧要的事都交给了枫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