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色道:“公主此言,吴某不敢苟同。吴某刚才说那番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大宋。”
杜锦宁点点头:“吴大人这话我信。”
吴证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赵晤改变了国策之后,他这个工部尚书就再没有以前那般风光。要知道国家以农为本,重农抑商,工部尚书的地位就十分重要;可如果国家发展商业,农业的地位下降,工部尚书的重要性就会大打折扣。
吴证的为人,杜锦宁十分清楚,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单纯地为国家的政策走向担忧。
她道:“大宋田地兼并严重,这一点吴大人清楚吧?随着田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国家税收锐减,国库空虚。因为没钱,朝庭想做什么都不容易。这一点,吴大人知晓吧?”
吴证点点头:“但这并不是振兴商业的理由。”
“还真就是!”杜锦宁的表情变得锐利起来,“发展商业,货物流通时要纳税,百姓在经商中也得利。国家和百姓在商业中获利,从而削弱土地的价值与重要性,减少土地兼并给国家带来的影响,这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重农抑商?吴大人饱读诗书,想来不会不知道当初商鞅在提出这个口号时是一个什么特定条件吧?国家情形不同,国策便应该随之而改变。这有什么错?”
吴证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杜锦宁的嘴角勾了勾:“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头,而不是结果。”
她直视吴证:“吴大人既然是工部尚书,想来常年来往于田间,接触过许多底层的百姓佃农吧?他们的日子好过吗?他们一年到头辛苦耕种,缴纳了繁重的赋税后还能有多少粮食给自己吃?”
吴证的脸色变了变。
除了县令、知府这些地方基层官员,他可以说是京官里接触底层百姓最多的官员了,自然知道这些百姓过的是怎样艰难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不种地,去做买卖?”吴证问道。
“不。”杜锦宁摇头,“我的意思是,等整个国家商业繁荣到一定程度,土地的价值降到一定程度,我会建议皇上取消仕族的纳税优待。”
吴证瞳孔一缩,嘴巴张得老大。
“某个读书人考上了秀才和举人,于是他的亲朋好友马上来投奔他,把自己的田地都挂到他的名下,享受国家的免税政策。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吧?这就是土地兼并的雏形与缩影。”
杜锦宁继续质问:“大宋有多少秀才、举人、进士?朝庭有多少官?宗亲勋贵又有多少?整个国家有多少田地被兼并到他们的名下?”
她直视吴证:“除此以外,还有寺庙道观名下的土地,也都是免税的。他们不用纳税。于是国家要用钱,就只能从余下的那些土地上征收,这等于把整个国家的纳税重担压到了所占土地不多的普通黎民身上。他们纳的税数量繁多,不堪重负,底层百姓苦不堪言。于是阶层两极分化,富的更富,穷的更穷。矛盾激化,国家危矣。”
“而我想做的,就是压低土地价值,减弱仕族的利益损失,减少矛盾,从而顺利推行人人平等、户户纳税的政策。这才是我向皇上进言发展商业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