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俞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心里是哀戚的,却说不出话。
“我记得寄柔刚入王府的时候,鲜衣怒马,天天和刘昭媛在一起疯跑,还爬过王府的树,把我吓了一跳,让人将她从树上摘下来,好好教育了一顿。”
蒋芳言的笑容淡了,之后不久,刘昭媛就难产而亡,再也没有爬过树了。
“记得在王府秋猎,我怀孕的那次,我看姚淑仪渴望都快冒出来了,就让她代替我去了。据说她在场上连马鞭都没有挥动,光看着大家驰骋,回来时还不忘给我带些上好的皮子。”
“我记得当时你麾下的方之双和万青文是你的得力干将,怡婕妤的父亲好像在江向山好像不显,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家的孩子好像也有年龄合适的了。”
“嗯。”李俞应道。蒋芳言现在完全是想到哪说哪,他听着应着就好,不论对错。自然也不会说那两个已然自成党羽,当年没嫁给他女儿,不是因为没有适龄的,而是压在了别的宝上,现在小女儿长大了,自己等着填吕家苏家的位子了,才想着表一表忠心。
“对了。”蒋芳言感到一阵困乏,还是打算先将事情说清楚再休息,“我和你说说一说宫里的情况。我去后宫里还会进人,但是高位肯定大多数还是现在这些人,或许未来还有一两个。”
“我去后,太后会在新的皇后册封前掌管宫事,这段时间你无需担心。”蒋芳言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我对后来者没有什么意见,皇家没有家事。只是还是有些放不下你。”
“姚诗没有多大欲念,只要不犯到孩子身上,她不会出手。明婕妤是按照当家主母培养的,天真了些,但是像寻常人家发放月钱这种事能做得很好。怡婕妤别看她温和,内心清醒的很,知道怎么生活,她父亲带给她一些前朝臣子的眼界,一些特殊的事,她能帮着办妥。”
“关婕妤和慎良媛,都有些小聪明,上不了大台面,但是有时也很有趣。孙良媛不想掺和,但是由不得她,向贵人有打算,苏宝林也有自己的打算,冯选侍是个胆小的,王良媛……命途多舛。”
蒋芳言渐渐靠着李俞说道:“还有景嫔,景嫔,现在她没有做什么事。”
李俞将蒋芳言抱在怀里,将她放在床上,起身去叫了御医。自己转回来坐到床榻前,心里没有很悲伤,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样子做最好就这样做了,至于为什么,现在没有心思想。
孔听白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一遭,很快就来了。到了床前,将蒋芳言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将手搭上去,两三息就放下了,跪在床边,说道:“皇后娘娘郁结于心,恕臣无能为力。”
李俞不可置否,挥挥手让他站起来。这时,成群的御医这才赶到,一个个上前后都束手无策。李俞这才明白天意难违。
让御医起身靠后。这等事情并不是御医的过错,那折腾御医也没用处,何苦让她走的时候多些人怨恨。
太后也亲自来看蒋芳言,这个儿媳跟她不亲,但也没有什么过节,处理事情紧紧有条,是皇帝的贤内助。她站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昭文帝就让她回去休息,太后经历了太多风雨,身子疲乏的很。
李俞坐在床边,只用了一点小米粥,蒋芳言是彻底喂不尽东西了。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蒋芳言停止了呼吸。
昭文四年六月二十七日,昭文帝元后蒋芳言薨,谥曰:文贤。
昭文帝辍朝三日,以日代月,衣白二十七天。
皇子公主斩衰三年,后妃服丧一月,衣着素淡一年。
令天下百姓七七内不许屠宰,一月内禁止嫁娶,百日内不许宴饮作乐。
第27章 守孝
“来, 乐安。阿姨抱抱。”江又晴在前院的回廊坐着,向乐安伸出手,看着乐安在奶娘的保护下踉跄地往前走, 走了两步, 江又晴伸手一捞将她抱在怀里。
一般来说, 在宫里的皇子皇女在公事场合称呼皇上皇后妃子等和朝臣无异, 私下称呼跟寻常百姓是没有多大区别。昭文帝的情绪一直不高,江又晴不想带着乐安挑战他的情绪。
“来, 跟阿姨学,”江又晴拉长声调, 将乐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喉咙处说道, “爹。”
“呆。”乐安简短的发出声音。
“欸,对了,已经非常接近了。”江又晴笑着说道,“乐安再来,姨。阿姨。”
“咦?”
“对了, 来, 乐安, 咱们再来一遍。”江又晴说道,慢慢教乐安发音。宫里的孩子,不说能讨每一个人喜欢, 至少要得皇帝的喜欢, 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如此两轮过后,乐安略有些乏了, 江又晴停下了教学的步伐,从旁边端了一碗烧开晾着的水,尝了一口, 确定是温热的,拿了勺子喂乐安喝了两勺。看到晓云过来了,就让奶娘把乐安抱下去。没必要在孩子还不晓事的时候就在耳边说这些。
看着乐安被带走了,江又晴看着眼前花团锦簇的院子,问道:“有什么消息了?”
“主子,家里传来消息,方家和万家确定要送家中嫡次女和嫡三女入宫,两家都瞄准了后位。”晓云说道,“圣上在朝堂上多有安抚,但并不高兴。”
安抚是必然的,毕竟是有着从龙之功的老臣,少不得多给两份颜面。心情自然很难好,自己的原配发妻去了,连一年都没有满,就有人惦记她的位子,打成了乌鸡眼,难免有两分悲凉。
吵的这么热闹,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比起江又晴的无所事事,沈含月就要忙碌的多。作为太后看中的宫妃,在皇后逝去到新皇后出现这段时间里,自然而然地会在太后精力不济的时候,辅佐太后管理宫务。
“今年夏天放出去的绿豆汤、酸梅汤提前准备好了吗?”太后揉着眉心说道。她管了这么多年的公务,临老了,还要操心这些事。
沈含月翻看着面前的奏折,找到记载这页的条款,说道:“都准备着呢,依照往年的旧例。”
朱宛凝陪坐在旁边,对眼前的景象已经有点习惯了。她玩弄着手上的帕子,不发一言,虽然感受到了吕姣的紧张情绪,但因为对前朝消息不通,也找不到什么缘由。不能为吕姣解决麻烦,吕姣自然也就不大搭理她,她现在闲的也就剩下研究怎么得宠的了。
“目前就这些,其他没有什么问题。”沈含月合上了奏折,将它们分别归类,递给于姑姑。
事情处理完了,于秋荷将书案收下去,那边缕金带着李盈过来了,一岁半的年纪,养的白白胖胖。沈含月每次请安的时候都要带着他一起来,蹭了太后不少次御医。太后也十分乐意,现在她就稀罕含饴弄孙的日子,喜欢李盈,也不至于将他抱过来养,那样是断了他的前程。
太后和沈含月围着李盈,逗弄着他。再过一会儿,日头起来了,太后就下了逐客令:“日头大了,你快带着老三回去,再晚要晒化了人。”
这样子的情形肯定不是第一次,沈含月便笑着说道:“那妾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妾想吃‘雪绵豆沙’了。”
“贪嘴的家伙。”太后嗔道,雪绵豆沙不是什么金贵的材料但是极废人力,宫里的厨子不怎么喜欢做这道菜,“好啦,快回去吧,明儿来让你吃个够。”
沈含月笑了笑,看着思德抱好了李盈,起身往外走,一转身看到了在装木头的朱宛凝,收敛了神色,说道:“景嫔妹妹,我就先告退了。”
“婕妤姐姐慢走。”朱宛凝行礼道。等到沈含月出了门才直起身来,重新坐下。
太后看着朱宛凝,有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感。
“朱家新一代是什么情况?”太后问道。人老了就开始念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