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的年味很足,只是她的生活里已经没什么节日了。
元宵节那天,郑医生给她打电话,约她节后去做心理咨询,按规定,她每周都要去的。
卓旭也打电话问她吃汤团了没有,她低沉地吐了句“没有”。
因为那场闹剧,她不怎么想见到别人,除夕那天一个人在卧室里,听外面热闹的鞭炮声。
阖家团圆的欢声笑语,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新年倒计时的钟声敲响,她披了件衣服下楼,走到宅子后面的花房里。
这里有何君酒给她留下的满园雏菊,那是他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何君酒,新年快乐。”
她又很手欠地拔了花,戴了朵白花在鬓角。
最后带走了一束雏菊,那雏菊现在在她的花盆里,开得挺好。
她的目光转向花盆,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神经质地问:“何君酒,今天元宵节,你想吃汤团吗。”
何君酒是不会回答她的。
她委屈地低下头,又说了句:“你知道吗,如果有轮回,你快出生了吧。”
可是没有轮回。
何君酒的灵魂已经消散了,她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到。
傅如雪深吸了口气,走到画架旁边,继续画她没画完的画。
她用油画刀涂涂抹抹,画上是一个男人的轮廓。
拿起红酒杯,吞了几口酒,目光眷恋缱绻地看着他:“老公——今天要早点来找我。”
“今天元宵节。”
喝得急,有些微醺的醉意。
她痴迷地将油画刀描摹在他的下颌线上,老公好帅,嘿嘿。
外面的烟花很绚烂,五颜六色的光彩透过窗子,映在她的脸上。
她什么都没有忘记。
李青夏说,也许她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是食梦兽无法消化的程度。
问她要不要加入他们。
李青夏说自己刚好缺一个造梦师,如果她能加入,她们可以联手创造瑰丽无比的梦境。
她问加入能获得什么呢。
李青夏打了个磕巴:“·······永生?”
她噗嗤一声笑了,何君酒永死,她永生吗。
她说:“我都嫌这一世太长了。”
好期待基因崩溃,可以早点死掉。
他根本就不知道,没有他的每一天,她都度日如年。
谁说双死不是he,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还不如死了。
与此同时,李医生看着自己的手机出神。
他收到了何君酒的信息,生前设定,定时发送。
何君酒说,年后希望他约郑医生对何云做一次心理评估,如果评估的结果不理想,给她做脑前额叶切除手术,不必经过她本人的许可。
“不要告诉她。”
他是这样说的。
何君酒想,也许她还是会回来,回到这个莫比乌斯环里,和他度过那42天。
22岁的他做得不算很好,把她送走之后,她会怪他吧。
也许会痛苦一阵子,但他不想傅如雪痛苦一辈子。
如果那些记忆会让她痛苦,他希望傅如雪能忘了他。
如果她已经开始了新生活——
他有些黯然地想,也没什么。
喜欢一个人,就希望她能幸福快乐。
他不想让傅如雪给他守寡,她的人生还很长。
她已经是何云了。
何云应该云淡风轻地活着,在骄阳下肆意舒展。
但愿是他自作多情,这是他最后爱她一次。
等他死了,她忘了,他们就此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