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年末,京城附近已降了几波瑞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为了迎接圣母皇太后的六十寿诞,顺天府早早地派人在街头巷尾的树上、屋檐上,挂好了大红色的灯笼,系上了红色的丝带。
这景致,犹如在白纸上画的红梅,煞是好看。
大明皇帝决定在皇极殿开办万寿宴,四品以上的京城都可以携带家眷参加。宁王同样为了彰显孝心,直接包下了京城所有的大酒楼,只要高喊一句太后万寿,就能进去痛痛快愉地吃上一顿酒肉。
于是,整座京城显得喜气洋洋,空气中也满是快活的气息,半点不见之前皇帝连下数道罪己诏的颓唐。
这一天,皇极殿内外,都是一派热闹的场景。
宫廷乐队分两拔,一拔在大殿之内,专给二品以上的大臣,以及王公贵戚演奏;另一拔着刚陈设在大殿檐下,给殿外的其余文武大臣演奏。宫女也如穿花蝴蝶,奔忙于殿内殿外。
好在一切都井然有序,文武大臣也不敢在宫内放肆,看上去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热闹了别人的,李幕遮什么也没有,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而且还坐在正当中的那一桌,接受着殿内近百双意味不明的目光的审视打量。
这一桌,坐着万寿宴的主角圣母皇太后、大明朝当今的皇帝和皇后,以及权势仅次于皇帝的宁王及宁王妃,当然还有敬陪在侧的当朝首辅沐晚亭。剩下的就是最扎眼的人就是他了,连两位次辅都没在这一桌上。
让李幕遮感到奇怪的是,皇帝明明之前在见他的时候还是一副身体孱弱、随时会挂的模样,现在竟然神采奕奕,半点也不像是个久病之人,两只眼睛里也满是精光。
倒是阁老沐晚亭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时不时咳嗽两声,让李幕遮颇为担心。
严格说起来,他跟这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关系。即便他和沐堂堂算得上青梅竹马,但也只不过是朋友而已,在没成亲之前,跟沐晚亭还是攀不上什么关系,顶多算个同乡。
殿内,其他人也都在猜测李幕遮的身份,只是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讨论。
包括宁王,也一直都无视李幕遮的存在,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不停地与皇太后说着话,又偶尔与沐晚亭寒喧几句。
皇帝同样晾着李幕遮,没有去管他。
沐晚亭倒是跟李幕遮小声交谈过几句,只不过是告讨他,沐堂堂他们安然无事,带话来让他不必担心。
就在正席将开始的时候,皇帝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显然是有话要说。
皇帝举杯:“今日是圣母皇太后六十岁寿诞,朕设此万寿宴,既是想与母亲贺寿,也是想君臣同乐,祝我大明昌盛万年。”
几个小太监轮番将皇帝的旨意传播出去:“皇上举杯,与圣母皇太后寿,祝大明昌盛万年!”
殿内殿外,文武百官加上其家眷都一同举杯,高声附合,最后又齐呼:“皇上万岁!”
“我大明朝自太祖皇帝建国至今,已有二百六十年矣。朕自幼即位……”
皇帝朗声说道:“……因为身体欠恙,疏于国事,使我大明四周稍起隐患,此乃朕的失职,朕这个皇帝没有做好。但是,这些问题也不过是疥癣之疾,动摇不了我大明的根基。朕躬安,大明必将强于世界之林。”
皇帝洋洋洒洒地说了大半个小时,李幕遮刚要佩服一二,结果扭头一瞥,发现皇帝身后的一个年轻太监嘴巴一直在不停的念着什么。
宁王这时候倒是凑趣跟李幕遮说话了:“奇怪吗?不过是传音之术,没什么好稀奇的。”
李幕遮看向宁王:“你很奇怪。”
宁王:“孤哪里奇怪了?”
李幕遮:“你刚才把我当成空气,现在又跟我窃窃私语,不是很奇怪吗?”
宁王:“方才是姿态,现在亦然。”
李幕遮:“什么姿态?”
宁王没有接话,而是转移话题道:“我那位皇兄给了你什么好处?”
李幕遮:“为什么这么问?”
宁王:“事到如今,你就不必演戏了。如果你们没有谈好条件,你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李幕遮:“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宁王有些不满:“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现在找个借口离开去午门,孤已经安排了人送你出京。”
李幕遮:“午门不是斩首的地方吗?”
宁王:“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即便孤登基上也不翻你旧帐,否则的话,诛你九族也算轻的。”
李幕遮笑了起来:“你确定要诛我九族?”
宁王想起那个谣言,冷笑道:“你莫不是真以为那个谣言是真的,对你不该想的东西产生了痴心妄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