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旧是阴沉沉的,云重得像是快要压下来了。
陈狗子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既感到激动又莫明的轻松。
但愿他的方法有用,不然的话,他们这些人只能出走清水县,成为真正居无定所的流民了。
这一路上,他也考虑过值不值得的问题。
朱门酒楼也不过是欠了他们两三日的工钱和粥食,换作水窜到来之前,他对这点东西完全不会放在心上。但现在不同了,洪水无情,直接把他从小康之家冲刷成一无所有,甚至还失去了一两个亲人。
他们全村活下来的人不到一半,全乡活下来剩至只有三分之一,而他带着聚拢着的两千左右乡人,逃了几天几夜才到了清水县,最终活下来的也只剩下一千五六百人。
在清水县,他们有了一栖之地。这里的知县倒是个好官,每天都会设棚施粥,但仍旧是杯水车薪,所以他才带着还有些力气的乡人到处给人做活,勉强混个不饿死。
只是那个朱门酒楼却要断送他们的生路,累死累活地辛苦了两三天,却只给了两顿稀粥。如果不讨个公道,以后再有别的人跟着学,那他们就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
张三鲜曾经劝过陈狗子,既然都快被饿死了,为什么不搞件大事情,干脆入山为盗算了,毕竟他的人数也不算少。
陈狗子当场拒绝了:“我陈狗子就是死,从这河边跳下去,也不会进山里做那令祖辈和后人都蒙羞的盗贼!”
张三鲜脸色涨红,好在有张面皮挡着,不然肯定要露馅。
自此之后,张三鲜也摸透了陈狗子的性格,看着坚毅聪明,其实有些傻气,说白了就是一根筋,脑子里有个叫做原则的东西,早早的就被他祖祖辈辈给定死了,怎么也变通不了。
张三鲜只是假扮成道士,在灾民中隐藏身份,顺便打探消息,本来还有心提携这陈狗子几句,可惜不是一路人,那就随便他折腾好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居然碰到了李幕遮,然后还得了他的指点,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到了朱门酒楼之后,张三鲜再次提醒了陈狗子一句:“这法子也不是百分之一百行得通,如果发现不对劲,马上带人离开。”
陈狗子点点头:“多谢师父,我知道了。”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朱门酒楼的人当然也听得到,立即有几个伙计出来看看情况。
其中有两个认识陈狗子的,一个立即叫嚷起来:“又是你这泼皮丐头,上午的打还没挨够吗?”
另一个说道:“带这么多人来是想报复吗?莫以为我们朱门酒楼会怕了你们,一群快要饿死的鸟流民而已,有种你们就真的开打,到时候死的还是你们。”
陈狗子面色不变:“既然都要死,那拉你们垫背不正合适吗?”
那两个伙计面色一变:“最好别乱来,我们老板可是跟县太爷都相熟,当心告你们一个聚众谋反,到时候你们都要抄家灭族。”
陈狗子:“我们只是想要回我们应有的工钱而已。”
酒楼伙计直接回骂:“屁的工钱,没有。”
陈狗子:“三天前,你雇我们在上清渡口搬运粮食,我们干了整整三天三夜,却只吃了几顿稀粥,要不是有人好心分了些麸糠给我们,我们早就饿死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酒楼什么时候请你们搬过粮食了,一帮叫花子还想讹我们酒楼,快滚!”
“已经让人通知官府了,再不走,你们全都要被抓进县牢!”
陈狗子道:“我们又不是来闹事的,官府凭什么抓我们。”
“带着几百人过来围堵我们酒楼,这还不叫闹事?”
陈狗子:“当然不是。”
扭头冲跟在他身后的几百人吼了一声:“都散开,别挡着人家做生意。”
除了围在陈狗子身边的那十几个人,其余灾民迅速散开,排队似的站在街道的两旁,把路给让了出来。
陈狗子:“现在既不妨碍你们生意又没挡着路了吧。”
酒楼伙计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一拳就砸了过去:“你耍我们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