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灵素真人的大呼小叫:“好俊的身法!先前助你上屋顶,竟是我多此一举了。”
他一语不发,假装没听到。
“你快回来,我教你一招更厉害的!包你飞檐走壁,上蹿下跳,无所不能!”
他脚步一顿,仍闷着头往前走,虽然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地形,但凭着一股气,硬是没有理会房顶上真人的殷殷呼唤。
快步走过长廊,又拐了一个弯,彻底看不到那处小庭院了,他才放慢脚步,开始思忖父亲在哪间屋子。
冷不丁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调,离他极近:“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就耳背了,走那么快作甚?”
他愕然转头,身后这个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壁,不住抱怨着的女观,不就是方才被他远远甩在后面的灵素真人?
真人见他惊异,长眉一挑,正要说些什么,他却转过头,提起气,足尖一点,两步跃上了围墙,还未等他站定,下一秒,她又出现在了他身边,还望着他饶有兴趣地开口:“你是在赌气……”
未听她说完,裴远时在围墙上飞奔几步,又一个借力跃出,消失在了墙上。
墙外便是莽莽山野,他有心甩脱这个讨人厌的真人,一心往林子里钻,在或疏或密的枝桠间纵跃翩跹,惊出一树又一树鸟雀,巴望着真人再也跟不上来。
在密林中穿行了一刻钟,他跃上一株巨木,一屁股坐在比柱子还粗的树枝上,不住地喘着粗气。林中雾气浓浓,他看不真切周边景物,但并无不安。
他看不见,真人也该看不见,这回她总不该那么快跟上来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中二跑酷少年裴远时
游记摘自《徐霞客游记》
第34章 夏记(下)
除了鸟雀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与悠长的蝉鸣,林中再无其他声响。
裴远时坐在树杈上,背紧紧贴着粗大的树干,这棵巨树少说也有七八十年,树干粗得完全可以挡住他的身形。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早晨起来粒米未进,刚刚又一路飞掠而来,已经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晨光静静地从茂密树冠中穿过,撒落到少年单薄的肩上,林中雾气渐渐消了,他扶着树干站起,瞧四周望去,目之所及,都是枝叶繁茂的树木,灵素真人应当是没跟上来了。
“能动了?”熟悉的声音再次从头顶响起。
裴远时不可置信地抬头,只见枝叶掩映间,赫然有一角青灰色的道袍,灵素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头顶的树冠上,此时,正懒懒地倚靠在交缠的枝叶中。
看到他惊异的神色,灵素真人挑眉:“干什么这般望着我?不过三四里地,你竟要调息这么久,倒是叫我好等。”
“不过,”她又轻轻一笑,“‘萍踪’练得还不错,是你爹教你的吧?”
裴远时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冷冷地说:“不是他教的。”
“哦?”
“……是我自己学的。”
“据我所知,你们家只有一份残本。”
裴远时把唇抿得紧紧,不再开口。
灵素真人眯起眼:“有意思,放着现成的师父不用,自学轻功。这套步法可是相当难懂,单单靠半本功谱,你就练成了这样?”
裴远时别过头,将脸对着树干。
下一瞬,灵素真人的脸就从树干后冒了出来,把他惊得差点掉下树去。她双目炯炯,紧盯着他:“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戏耍与你,我向你道歉。”
她突然如此作态,裴远时反而无所适从,他讷讷道:“晚辈不敢……”
灵素真人长臂一伸,将食指压在他嘴唇上:“别晚辈晚辈的,听着我好像七老八十了一般。”她凑近他,嘿嘿一笑:“我是诚心道歉的,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萍踪’迟迟没有长进,无法突破关隘的症结所在。”
裴远时心中一动:“我练习多日,有一式一直不得要领,不过真人怎知?”
见他乖乖改口,灵素真人满意道:“这是因为,萍踪这门轻功是我创的,你家那半本功谱,是世间唯一一本,当年被我赠给了你父亲。”
裴远时心头巨震,虽然几番互动下来,他已经觉察到了真人的深不可测,但能一手开创功法,也实在太有能耐了些,更何况——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灵素真人,她看上去,的确非常年轻。
“别不信啊,”她手臂在树干上一贴,腰腹紧跟着一扭,行云流水地从树干的背后绕到了裴远时所站立的一边。此处离地起码五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一番动作,举重若轻,好似在自家庭院中闲庭信步一般。
她身量颇高,垂头看着裴远时,眼中带着兴味:“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卡在了第七式‘断流’,可是如此?”
裴远时仰着脸,呆呆地点头。
灵素真人凑近他:“我说今天一天便能助你突破这一瓶颈,你信还是不信?”
这招“断流”,裴远时练了有小半年,就算受了点拨,半天速成未免也太快,况且真人之前对自己那般戏弄,即使道了歉,怎好意思问他信不信她——
天人交战了一秒,裴远时又点头:“我信真人。”
下一刻,灵素真人凑到了他面前,挨得极近,吓得他忙闭上双眼,真人兴奋道:“断流的口诀,你可还会?”
裴远时闭目道:“会,会!心涤神清,物我化一,合便是收,开即是放……”
“行了行了,可以了。”真人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了他身后,毫不掩饰她的期待雀跃。
而后,他感觉背上被人轻轻一推。
“去吧,用‘断流’!”
身体失重的一瞬间,他猛地睁开眼,空中交横的树枝擦刮着脸生疼,他此时正在林间急速下坠,他被她推下去了,裴远时惊骇地意识到。不过转瞬,地面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