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择帝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才恍惚辨认出这个从前故人:“是你?你竟然没死?”
张氏抬眸轻蔑地望他:“你还未死,我又怎么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呢?”
“大胆!竟敢对陛下如此无礼!”
哗啦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张氏却对此置若罔闻,她就那么淡淡一笑,连嘴角都懒得抬起,已经将所有探究的敌意的目光冷漠地踩在了脚下:“无礼?呵。”
她抬起头,追忆似的将这座未央宫一寸寸望过,视线不经意间穿过大开的窗户,落在墙角处那一片落尽繁花疏懒萎靡的太平花上。
“这丛太平花是他当年最宝贝的,随着我姐姐一同入宫被移栽过来,至今快六十年了,真久啊。久到他们一个一个都死了,它却还活着。我也还活着。姐姐,陛下,经年不见,物是人非啊。”
一声陛下,让在场人心都紧了起来。因为它明显指的不是眼前这位当今陛下,而是早已驾崩的先帝爷。
而这太平花,更是众所周知先帝爷生前的最爱,但极少有人知道,其实它是锦州周家送进宫的第一位皇后娘娘的陪嫁,因花名寓意太好,先帝爷一见便如获至宝,特意将新修的一座宫殿拨来供养它,并为新殿取名“未央”与“太平”之名相互映衬,以求他在位之年国泰民安,太平未央。
当张氏说出这花的来历,在场老臣们纷纷侧目心惊。因为无论面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妇身体里藏的是不是小周后的魂魄,都无法撼动一个预示——当年旧事,今必重提,无法逃脱。
先发难的是赵彬,曹后目光一扫,他便后背一个激灵当即站了出来,拂尘一扫。
“这后宫里能说出这丛太平花来历的老奴少说十几二十人,就是要他们再详细列举五十件一百件先帝生前的旧事也是列举得出的。你这贱仆仅凭这点小花招,就想在陛下、娘娘与列为大臣跟前装神弄鬼,简直可笑!夏侯世子,杂家不知道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随便抓个老奴就假冒借尸还魂的小周后,恐吓百官,惑乱宫廷,你意欲何为!想造反吗!”
几句话将张氏后面的路几乎堵死,接下来无论她说出什么想要自证身份,若是皆由耳闻,那便是人尽皆知不足为奇,若是无人知晓的私密,那便是胡编乱造不足为信。
面对这样诛心的指控,夏侯轻八风不动,在九思的轻拍下继续认真伏着腰轻咳,眉眼抬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的情况跟他毫无关联。
曹后扫他一眼,将他的无言视为示弱,斜靠在柔软的扶手上,宽容地微笑摆手:“倒也不必说得那么严重,夏侯世子重毒在身,恐惧崩溃下一时走了岔路犯了糊涂也是情有可原的。依本宫看,也甭管这老妇是不是小周后上身,当年她就该死,如今没死绝了,那便教她再死一回。一把火就不够就再加一把,一把刀就不够再加成千上百,本宫就不信,不能替我大越除了这个邪祟!来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