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只看到繁华堆锦,靡衣玉食的那一面,就以为皇亲国戚本就是穷奢极欲坐享荣华的败类,又何曾想到我兄长亦无数次为国为民身披热血?”
曹皇后回过头,烈火一般逼视着宁姝:“是,本宫承认在赵明贞的事上,我们所为的确欠妥,甚至有些卑劣,但那不过是走投无路后的逼不得已罢了。一旦让白银伪造之事公诸于众,闹得九州尽知,我兄长受到责罚那便罢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辛苦布置的一切全然白废,从此大越贻笑万国,再也抬不起头。
宁姝,你可知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你扪心自问,维护了你心中的正义,可我兄长难道就真的十恶不赦,该当背负着全天下人的唾弃横死当场吗?那么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流的那些血又算什么!”
她的声音似有剖肉之利,似有千斤之重,如一把刀斧直砍在宁姝弯曲的腰背上。
一座庞然大山轰隆压来,宁姝肉眼可见微微摇晃了一下,那山太沉重太可怕,似乎欲将她整个人压垮踩进泥土里,从此再也无法爬起来。短暂的失神后,在曹后威压审视的目光中宁姝一寸一寸直起了弯曲的腰肢,抬起了头,用如水般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启禀皇后娘娘,宁姝眼里世间从不是非黑即白。诚然,国舅爷曾经所言所行的确教人感怀敬佩,过去的他,担上一句大英雄亦不为过。伪造白银一事情有可原,然而,这就是你们一切恶行的理由吗?”
“在娘娘眼中,国舅爷为国为民立下汗马功劳,可在赵家在汉江府百姓眼里,赵大人未尝没有呕心沥血劳苦功高,难道国舅爷的大义是大义,赵大人的大义就不是了吗?没这个道理。”
曹皇后劈声道:“你懂什么!两害相衡权其轻,当时的情况下,死一个赵明贞便可将一切风波掩下,为何不做?更何况赵明贞此人,并非单单是我们害死,想当年因他固执己见不知变通,不知得罪了多少当朝同僚,是我兄长惜才不忍见他孤立无援饱受排挤,这才出面向陛下进谏放他外出做官。你道因何汉江府大旱他连上几十道折子却没有一份递到陛下面前,皆是因为他曾经得罪的人太多!若非我兄长屡次暗中回护之言,他早不知被参死多少多少回了。而后白银案出,我兄长亦亲自奔赴汉江府放下身段与他商量,想共同探讨出一个解决之法一起将此事掩盖过去,可他半点不顾当年恩情,反要将此事昭告天下,逼迫我兄长自请谢罪,呵!说到底,他的泥古不化,冥顽不灵才是害死他的帮凶!”
曹皇后讲得言辞犀利,振振有词,仿佛将天下道理都占尽了,却遭到宁姝毫不客气的反驳:“娘娘,臣女能体谅您身为亲人的哀痛,但这并不能成为您颠倒黑白的理由。起初国舅爷可能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后来呢?在陛下下旨将那二十万两白银援弛汉江府时,最佳的解决办法难道不是立刻向陛下禀明实情,再行商议如何共度难关吗?可国舅爷并没有,娘娘您也没有。难道这其中就没有国舅爷自己的私心吗?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比起汉江府那几十万濒临死境的灾民来说,曹家更爱惜的是自己的羽毛吗?
宁姝无心冒犯,但有句话不得不说,或许从一开始你们商量好的对策,便是用他人血平自己的劫。”
宁姝一番话,声音不高,却字字坚定有力,连着三个难道半点情面不留,似一个个闷声却痛到骨头的巴掌,将曹后打得脸色铁青,颜面无存。
“你,何敢!”曹后那张丰腴端庄的脸孔肉眼可见地冲动,双眼怒瞪,疾步而上抬起手一巴掌朝着宁姝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