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轻在九思的搀扶下,一步步登上了钟楼的最高处,也走到了萧云翊的面前。
在看到他颈侧裹着的伤布时,萧云翊面露错愕,忧心道:“世子颈侧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还是受伤了?可严重否,需不需要小王通传太医为世子治伤?”
“多谢六殿下关心,轻活得尚算平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夏侯轻没有心情同他虚与委蛇,径自走到宁姝身边弯下腰,将她妥帖地抱在怀中。
萧云翊眼眸深沉,挡住他的去路,淡笑道:“夏侯世子,你有伤在身,抱着姝儿恐会吃力,还是小王来吧。”
夏侯轻抱着宁姝的双手有多温柔,面对萧云焱的表情就有多冷漠:“让你来,再给你机会伤害她吗?”
虚假的表象被撕破,萧云焱沉下脸孔,冷笑道:“没错,我承认我刚才的举止的确吓到她了。不过我的所作所为,只是长久压抑的情难自禁,可是真正让她伤心的,难道不是你吗?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了,你留她一个人站在清冷的宫门外哭得那么伤心,那是从前与我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夏侯轻,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夏侯轻指尖一颤,玉白的脸上划过一片浓郁的痛意,可他终究没法开口为自己进行一句多余的解释。
将宁姝紧紧拥在怀中,他声音里是从所未有的凌厉:“让开。”
萧云翊以手按剑,亦是杀意初露:“若我今日就是不呢。”
九思率先拔剑出鞘,随着他一声暗号,王府侍卫迅速出现将萧云翊的亲随团团围住:“那就请六殿下看一看四周,试试我们南平王府到底几斤几两。”
萧云翊手臂青筋暴起,八尺高台,长空之下,他一身金黄铠甲猩红披风,与夏侯轻的天青罗衣相对而立,一浓烈如血,一冷淡如冰,无声间杀气迸溢。直至萧云翊的亲随斗胆小声劝说道:“皇后娘娘还在中宫等着您呢,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吧……不急于一时。”
萧云翊狠狠闭上眼睛,亲随险些以为他要杀掉自己,却见他按在剑身上的手掌一寸寸松开,再睁开眼又是一派优容平易:“夏侯世子,小王有要事在身,就不多与世子叙旧了,改日一定有机会与世子把酒言欢。听说世子精通棋艺,不巧小王的棋艺也是颇受太傅们赞誉的,届时定要与世子好好切磋一番,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沉重的铠甲一步步踏下木梯,随着他刺目的披风消失无影,钟楼上终于重归平静。夏侯轻低下头,静静地听着怀中宁姝急促的呼吸,似乎在昏睡的梦境里依然深陷在某种恐惧里。夏侯轻心口痛得深吸一口气,追寻着她的呼吸,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上,字字钻心。
“抱歉,让你独自冲锋陷阵,委屈了你。”
“抱歉,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没能帮到你。”
“抱歉,我让你难过了。或许,这辈子我不该来京城,不让你遇到我,也就不会让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