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刚问了这女人几句话,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嚎声哭诉,实在震得耳蜗发疼,宁姝自叹着揉了揉自己受罪的耳朵,眼眸在她红润肥壮嚎了半天没见流下一滴泪的脸上一扫,再飘了一眼她袖子底下没藏好的玉镯子,实在不知道她那句“我家其实也不富裕,养活自个儿都难”是怎么能说得出口的。
她笑了笑,趁这女人下面车轱辘话还没说完,赶紧打断,双手背于身后,毫不吝啬夸赞道:“你叫朱慧娘是吧,真是叫人钦佩啊。你家这样困难,竟然还愿意收留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儿,这等仁善之心实属难得,应当将你家报与京畿府,再上表朝堂御听,必能受到陛下钦赞,再将你家列为木兰坊的楷模,叫城西百姓都以你家为荣!”
朱慧娘戏还没完,被这样一顿猛夸,实在没料到自己演技有这样出众的效果,愣了一下,有些羞涩道:“哎,大人谬赞了,民妇羞愧难当。”
她旁边,一直低头跪着的男人叫刘老三的也咧嘴笑起来,故作谦虚道:“家中祖上便家规慎严,祖辈们一直教导我们定要正直为人,仁善治家,这点微末小事实在值不上上达天听的,只需府尹大人手书一张,标榜事迹,容我家供奉祠堂,让后人们知晓我们夫妇所做的事即可。”
宁姝点点头:“这简单,我们少卿大人与府尹卫大人朝堂上站位便是前后,一句话的事儿。少卿大人,对吧?”
谈思危笑起来,亦点头应和:“自是当然,一句话不够,两三句也是不嫌多的。”
宁姝击掌赞道:“那太好了。”
朱慧娘眼睛亮了亮,正欲咧嘴,忽见谈思危脸色骤变,冷下脸孔,怒声道:“大胆民妇,竟敢欺瞒朝廷命官,黑白颠倒,该当何罪!把嘴闭上,本官问话之时若是敢撒泼哭嚎、颠倒是非一句,掌嘴伺候!”
徽墨立刻怒目圆瞪,以手按剑,站在她旁边随时准备大刑伺候。朱慧娘刚要出口的杀猪嚎立刻被堵在嗓子眼里头。她男人更是被吓得腿都软了。
就听这刚才还笑眯眯,和善得不得了的大官一条一条扒开她们两口子的脸皮:“你说你家困顿,当本官眼瞎吗?你家住的是两进的宅院,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与穷苦二字搭不上半点关系,是以什么谄媚献情全是假话!再来,你说这女孩儿是你夫君上山砍柴救回的,早就派人调查过你家乃城中菜贩,每日去城郊进菜运到城里,哪家需要就送上哪家的门,他是爬的哪门子山砍得哪门子柴?”
朱慧娘两口子脸上肉一抖,脸色肉眼可见变青,像被人迎面打一巴掌似的,嘴皮子开始慌张起来。朱慧娘率先喊冤:“青天大老爷,那都是什么人栽赃我家的话呀!我家这宅子的确看着还成,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空壳一个,实则绣花枕头外头好看里头虚。可那些昧了良心的混人们不晓得,一味嫉妒暗恨,所以到处传播我家的坏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