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远抹了把脸,将那张封存了近十八年的花笺找了出来,那张花笺因时间冲刷早已陈旧泛黄,可上面每一个饱满着愤怒的字眼,都像是用鲜血写就,那血还趁热着,滚烫的往下滴落,一点一点渗进纸背,不断地扒在那薄薄的纸上,向着纸外人在在质问,在咆哮,在诅咒。
而那张花笺下面还藏着厚厚的一叠。
宁德远用力地捏住那些让人后怕又痛恨的东西:“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那个看不见的人就像鬼影一样缠绕在我们家周围,阴魂不散。每当我们家遇到什么喜事、乐事,它便悄悄地出现,将所有喜悦扑灭。无论我们想了多少办法,在府邸周围布下多少家仆、侍卫,都抓不到它的一片影子。久而久之,我们连喜事都不敢声张,因为每一场喜事最后都以惊惧恐吓收场。你母亲原就身子娇弱,在经历这么多次惊吓后,更是伤了根本,在生你弟弟的时候险些……可是那个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像要把我们活活逼死才够……”
“你母亲曾多次朝我开口,让我与她和离,这样那个人或许会放过宁家,有什么仇只冲着你母亲一人,可是我与她多年感情,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置身险境中,那我连畜生都不如!”
看到宁德远急剧颤抖的手背,来自血脉的呼唤让宁姝也难过得喘不过气来,她鼻尖一酸握住父亲的手臂。
宁德远抬起头,看着自己如幽兰一样秀美坚毅的女儿,宝贝地抬起手将她额前散落的一缕发拢到了鬓上:“这些年里我们一直隐瞒着这个秘密,唯独一次让它泄露到你面前,就是你十岁那年,那个疯道人闯到府门口,当众判下你克尽九族之命。我们知道,没用了,就算我们死了也没用了,那个人要我们全家去死,连你也不放过。更可怕的是,我们甚至连‘他’到底想干什么都不知道,就像被‘他’玩弄于鼓掌的一只阿物儿,一只蝇虫。
眼见着你十七岁之期将近,我们忧心如焚,而你婚事一直没有着落,于是在经过许久深思后,我想出这个法子:布局做出你遇害的假象,将你暗中送走。同时,我们也知晓你性子机灵通透,骨子里却最是执拗,认准了一件事便绝不回头,跟我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如果我们把实情告诉你,你定然不会答应离开京城。所以我与你母亲商量之后,便做下这个决定,给你喝下特制的药后,让盼归对你施以摄魂之术,将你先稳妥地送出京城,而后再派人护送你祖母与冀儿第二波出城,最终在南燕国边境与你汇合,一起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可是,谁知道计划刚实施了一半,还是教那人察觉了,险些害得你——”
宁德远自责地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留下五道高高的指痕:“姝儿,是爹爹没用,非但没能护住你,连你母亲也身陷囹圄,是爹爹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