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王世子夏侯轻拜见皇后娘娘。”
凤藻宫内冷烛摇曳,目光似刃,曹皇后端坐凤椅之上以手支额,似笑非笑地望着玉阶之下不请自来的夏侯轻以及他身后披着斗篷紧张克制的宁姝,沉吟许久,方才慢条斯理道:“本宫记得只宣了宁家丫头一人入宫陪我说说闲话,怎么夏侯世子也有兴致同来了?莫不是数日不见,惦记着给本宫请安了?那还真是有心了。”
夏侯轻亦笑颜示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掌管宫中大小事宜,近日又为照顾陛下龙体劳心劳力,娘娘为国为民,轻身有残缺无法为娘娘解忧,自当入宫拜见以表敬意。另娘娘近日操劳,恐生心神不宁之状,轻久病成医特奉上府中独一株的百年老参,望娘娘笑纳。”
皇后心情似乎颇佳,同他说笑起来:“你这孩子果然贴心知礼,本宫还记得你幼时第一次由老王爷领进宫里,本宫就瞧你不俗,无论是这相貌、品性,亦或是才智,在我王室小辈中里都是超群脱俗的,更难得的是你小小年纪自谦不骄,进退有度,稳重阔达,沉得住气。只恨本宫自诞下大皇子后身体有损再不能生育,否则你若托生到我腹中,真是本宫一大幸了。可惜啊,可惜。
现下你拜见也拜见过了,这参本宫也收下了,有劳世子。本宫还有些体己话要同宁家丫头讲,旁人不便在场的,夏侯世子先请吧。采颦,替本宫送世子出去。”
采颦当即上前:“世子殿下,请吧——”
夏侯轻收了笑容,薄唇轻抿,并未提步。
曹皇后眼中冷芒又犀利了一分,兴味盎然地勾起唇。
采颦心有余悸,再次提醒:“夏侯世子,天色已晚,您乃男子久留后宫并不妥当,您请吧!”
夏侯轻仍是纹丝不动。玉阶之上她含笑而视,他站在宁姝身前稳如泰山,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无声对峙。
大夏天里,采颦后背渗出一身冷汗,知晓若是再不能完成皇后娘娘的吩咐,性命危矣,于是彻底冷下面孔,按住腰间软剑道:“夏侯世子,别忘了此处乃是皇城后宫,皇后娘娘的寝殿,不是你南平王府,若是执意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奴婢等不恭敬了!”
那软剑寒芒将现,九思无声提上一步,目似鹰隼。夏侯轻寸步不让,将宁姝拉至身后,沉沉道:“今日我同她一起来,便要带她一起出去,皇后娘娘但请赐教!”
曹皇后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哈哈,你瞧瞧本宫刚才才夸你沉稳阔达,沉得住气,没想到才这一会儿就绷不住了,果然还是个少年,心高气傲。只是——”皇后笑完后,脸色倏然变冷,一掌拍在凤椅上怒道,“本宫不过留她说几句闲散话,你难道怕本宫害了她不成!夏侯轻,你好大的胆子!”
那样的威压,那样的震怒,饶是见惯了战场的九思也不由得喉头一滞,心口紧缩,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面前年近半百,容色雍容,惯常以笑面示人的皇后娘娘,到底有这么的可怕,亦不难想象,胆敢冒犯她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一排宫婢听闻皇后盛怒当即训练有素地聚来,将三人团团围住,场面一触即发。宁姝有伤,夏侯轻毒发,唯九思一人可战,以一敌多绝无胜算。九思心念急转,拼命想着如何用他一条命保世子爷安然出宫,便听夏侯轻慢慢启口,不卑不亢道:“娘娘此番已被逼入两难境地,头顶之上如有剑悬,轻执意留下并非冒犯,而是特助娘娘一臂之力。若是皇后娘娘不愿领情,自可断轻头颅以平心中之愤,悉听尊便。轻本就是将死之人,只是不知娘娘舍不舍得这大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