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埋藏带入地府的秘密,被宁姝揭开,谈思贤瞳孔一缩,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只能死死的揪住自己的心口,不至于让自己窒息。
他眼眶急促颤抖着,哑着声音道:“你都,猜到了……”
宁姝垂下眼眸,旁侧的烛火在她浓密的睫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一直以来我都有许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五月初七那晚,谈少卿路遇使臣欺辱李娥儿会不敌而逃呢?就算谈少卿拳脚功夫稀疏,按照他的脾性,遇到这种事即便被打死,也不会做出逃跑的事来。还有使臣得逞离开后,李娥儿被谈府马车带走,为何第二天一早在康平坊被邻里发现,仍然是衣衫不整的模样。再有就是五月十二李娥儿在两面佛前跪了一整夜,默念的那句‘我有悔’。这个‘悔’仅仅是因为背叛了她的好姐妹吗?那为何过去的那么长时间一直不悔,偏偏在受辱后幡然悔悟了呢?”
这么多这么多的问题困扰着我,让我怎么也参不透,直到当我对琼薇小姐产生怀疑时,这些疑问突然迎刃而解了。我们心中以为的‘李娥儿’,很可能并不是那个李娥儿,而是大公子的妹妹,薛琼薇。”
宁姝轻如云絮般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晚李娥儿险些受辱,是琼薇小姐路过打抱不平,没想到救了李娥儿,却令自己身陷地狱,是么?”
谈思贤长抽一口气,缓缓背过身去,瞳孔虚无地望着眼前微跳的烛火,淡淡笑着,浓浓悲怆:“琼薇被从定州接入府中,没多久我就察觉了她的身世。因为她跟父亲太像了,我跟思危都善使右手,唯有她小小年纪跟父亲一样左右手皆可,而且对书画一道颇感兴趣。不仅如此,父亲待她的慈爱是藏不住的,她刚进京水土不服生了一场重病,父亲在她外屋守了三天三夜,寝食难安,那是我同思危从没感受过的。再加上她越长大,与谈家人越来越相似的眉宇,这份相似可以说是像姑母,可仔细观察,未尝不可以说是像父亲。家中三个孩子,渐渐地,我发现竟只有我一个人长得半点不像谈家人。你说多可笑。
我从小就受母亲冷落长大,虽父亲母亲从未对我提及我的身世,然而府中的老人眼睛却不是瞎的,嘴巴不是哑的,从那些破碎的只言片语中我花了几年时间拼凑出曾经父亲的一段情史。再然后,我幡然醒悟,原本那段情史的结晶并不是我,而是琼薇。我只是条不知哪个野地里被捡回来的野狗,一个挡箭牌,一个报复的工具。
但是我对琼薇讨厌不起来,因为她本质上与我类似,都是这天下万千可怜虫之一。她比我小七岁,一双眼睛总是怯怯地打量着周围所有人,倔强而悲伤,像是随时会落泪。她软乎乎的小手,一只拉着思危,一只紧紧地握住我。她夜里做噩梦时,总会蜷缩在被窝里哭上一整夜,一直到天亮,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看着她,我就觉得看到了幼时的我自己。于是,我本能地走过去,把她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抱进怀里。
为了保护她身份的秘密不被戳穿,我开始提醒她,在府中,尤其在别人眼皮底下尽量避免使用左手,也不要再画画,在母亲面前更要留心,千万不要引起她的怀疑。我只希望,琼薇能够好好地,安安稳稳地长成个大姑娘,然后彻底摆脱相府,摆脱过去。”
谈思贤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眼眶:“可我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想法到底有多么地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