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庠继续说下去:“我用了一点小花招,从别人那里夺来了第二次进寻芳台的机会,就是那次我近距离见到了我的仇人,也偷听到他今夜要宿在寻芳台的消息,于是我心中有了下一步盘算:在送完炙羊肉后,我趁守卫不备悄悄跑进密道里打开了门锁,之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寻芳台,继续回去做事。直到子时打烊后,我一个人乘着小舟悄悄来到了密道口上了楼,然后犯了这场命案。”
谈思危若有所思道:“你怎么知道使臣一定会半夜出来的?若是他不出来,一直宿在素素姑娘房里,你准备怎么办?你就不怕人多眼杂,察觉到你,将你暴露出来吗?”
周庠麻木道:“我原本一个活口都没想留,我准备了许多迷药,到时候吹进房间里把他们全都迷晕,然后一个个全部杀掉。”
旁边一直认真听着的徽墨惊悚地瞪大眼睛,简直觉得这人丧心病狂:“素素姑娘何其无辜,你怎么能这样?”
周庠抬起头,满眼红血丝:“那天若不是她跟娥儿买花,一定要娥儿送到这样乌七八糟的地方,娥儿怎么会碰到那个畜生,又怎么会遭遇那样的事!”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思想也会随之极端,宁姝摆摆手,令徽墨不要浪费时间与他争辩,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说下去。”
周庠机械地讲着:“我迷药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点燃了,没想到天助我也,他竟然自己跑出来了,就在露台上喝得酩酊大醉,我走过去都察觉不到,呵,你们看,阎罗王都觉得他该死,所以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错过!所以我就动手了。我先给他下了药,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刀,一下一下地戳在他的身上,看着他惊恐地瞪大眼珠子,却无法反抗,我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宁姝轻轻蹙了下眉:“你为什么选择那样的作案手法?”
“酒楼里每天客来客往,酒鬼嫖客一大堆,我伺候他们时候就听他们闲聊,有一次听他们聊到二十多年前薛红衣犯下的命案。在我决定报仇时,那件旧案不知怎的就冒进了脑子里,我想:如果能把命案推到薛红衣的鬼魂上,那我岂不是能金蝉脱壳,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一个酒楼伙计身上?”
宁姝目光微锐:“你是怎么复制到密道钥匙的?”
周庠僵硬着一张脸孔道:“我从前在锁匠铺子里做过学徒,这些锁具的开法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谈思危立刻招手命人去查来回报,没一会儿的确问到了,证明他所言不假。旁听的大理寺丞立刻道:“少卿,咱们现在就可以禀报陛下,这案子已经破了!”
这案子像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剑,找不到凶手,每个人都心惊胆战,寝食难安,现下这周庠主动站出来认了罪,而且物证在此,杀人动机与作案过程皆说得有头有尾,不是他还能是谁?肩上的千金重担总算是能放下了。
却听宁姝清丽的声音再度响起:“大人稍等,还有几个疑点请容我问完。”
寺丞们露出反对的神色,宁姝却没空在意了,她沉吟了片刻,从另一个角度道:“你说你是一个人做的命案,从密道进又从密道逃走,那你如何能做到人出了密道还能从里面把锁锁好的?难道你有分身术?”
周庠脸上露出短暂的愕然,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矢口否认道:“我没有说我是从密道逃跑的!我……是这样的,我怕别人知道我的作案方法,于是我进密道后就把它又锁好了,然后杀了使臣后从露台上跳进了潮白河里,这样谁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进出的,更像鬼魅所为了。”
可那一瞬间的慌乱并没有逃过宁姝的眼睛,她目光更加锐利:“那露台距离河面有近十丈高,你从那么高跳下去就不怕被水拍死?”
周庠再次垂下眼眸,咬紧牙关道:“我自小水性出众,所以并不畏惧,而且未婚妻遭此大辱,街坊邻里都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我又怎么能忍得下去。大仇得报,就算跳河里摔死了我也值了。你们放了娥儿,这事跟她无关,全都是我一人做的。”
宁姝没有丝毫停滞,步步紧逼:“我姑且信你的确水性出众,但是你似乎忘了一点,寻芳台为了博览两岸风光,所以是垒在七层高台上所建,这七层台阶加起来足有一丈多长,这就意味着,你即便的确想从露台上跳下去,那也摔不进水里,而是摔死在高台上,摔成一滩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