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许轻声呢喃,像是已经睡了过去:“我没事,就是……有点想睡觉。”
“你不要睡。”姜锦提醒他,生怕他这一睡就不醒了,“你的头上是什么,血吗?你的脑袋也被人打了?”
半梦半醒间,唐许更是不会对有半点隐瞒:“是啊,他们打的,不然不会让我进来的。那个男人,我知道他的脾气,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呢。”
姜锦愣了一下:“你知道绑架我们的是谁?”
唐许这次不回答了,只笑了笑。
“让我睡会儿,没事的,我不会死。”唐许闭上带着笑意的眼睛,感受着她的关切,整个人像是泡在蜜里,连梦都是香甜的。
姜锦相信唐许不会对他的生命开玩笑,便不再出声打扰他。
那血迹似乎没有蔓延,应该是他头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吧,睡一会儿也应该没事,对吧?
冬天的酷寒与潮湿的阴冷,直往姜锦骨里钻。
她感觉手脚因为被绑得太久而逐渐麻痹失去知觉,整个人又在寒冷里忍不住想要瑟瑟发抖。
偏偏,她担心发抖会把唐许吵醒,见他伤痕累累好不容易休息,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只能强忍着寒冷和不适,手脚硬是没动弹一下。
姜锦不敢睡,怕那些暗中窥伺的人会悄悄过来。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也紧紧盯着门口,生怕那门会被突然打开。
好笑的是,那些把他们抓来的人,像是直接遗忘了他们似的,时间悄然流逝,也没有一个人走进来过。
这多多少少让姜锦安心了些。
再等等,再等等。
顾寒倾一定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只要给他时间,他绝对可以找到她。
姜锦不断给自己打气,熬过难捱的一秒又一秒。
终于,靠在她腿上的唐许动了一下,然后徐徐睁开眼睛。
唐许有些怔愣。
这是时隔多久,睡得如此香甜?
久到……他都快忘记了。
“谢谢你。”他低声说了一句。
姜锦听到没头没脑这么一句,才知道唐许醒了,事实上唐许动的那一下,她的腿已经麻木到么有感觉了。
“你醒了就好,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唐许舒展开笑容:“怎么会呢。”
姜锦突然闷哼一声。
“怎么了?”唐许大惊,目光准确寻到姜锦的脸庞,见她紧皱着眉的样子,惊慌失措到没了分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腿抽筋了。”姜锦咬牙强撑下来,“等等就好。”
唐许懊恼道:“抱歉,我忘了你还被绳子绑着,我来帮你解开。”
“不用!”姜锦赶紧拒绝,“抽筋也不厉害,稍微等等就好,绳子也不用解,反正我们应该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唐许嘴角耷拉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苦笑:“……因为顾寒倾?”
“嗯,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她从没怀疑过。
这份信任,也实打实地传达到唐许身上,让他说不出的滋味复杂,又羡慕,又嫉妒,又庆幸,又懊恼。
人类,真是复杂矛盾的情绪结合体呀。
唐许顺着姜锦的意思,没有坚持要帮她解绑。
半晌,他才说了一句:“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这实在是个很诱人的提议。
因为姜锦真的很疲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没有拒绝:“那你看着门口,有人来了就叫醒了,我小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你别担心,好好睡吧,不会有危险的。”唐许耐心又温柔地哄她。
姜锦很想问,你怎么就知道不会有危险。
但话没能问出口,她就靠着椅子,偏头沉沉睡去。
“看来是真的很累了呢。”唐许的灰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对不起啊,阿鸾。”
姜锦若是醒着,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大吃一惊。
唐许居然叫她阿鸾?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是除了她外公、妈妈以外没有人知道的小名!之后她也只告诉了顾寒倾!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终究会一件件的剥开。
……
姜锦睡得很沉。
姜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香樟村的姜家老宅,那里也是她童年最温暖美好的记忆。
春日阳光正好,草长莺飞,乱花迷眼。
姜媛在后院开辟出来的花圃一片生机盎然,深红浅红花团锦簇,深绿浅绿春意勃勃。
还是五短身材的小团子姜锦,从别处拖来一张摇椅,冲蹲在花丛里的姜媛吃力地喊了一声“妈妈”。
姜媛一回头,被吓坏了。
“阿鸾!你怎么把椅子拖过来的?”那可是张大摇椅,阿鸾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它拖动?这实在是让姜媛吃惊到不行。
小姜锦嘻嘻地笑了两声,看着妈妈把摇椅搬到花园旁,撒开腿小炮跟了上去。
“妈妈坐!妈妈坐!”
小姜锦兴奋地连蹦带跳,要姜媛坐下来。
“阿鸾觉得妈妈辛苦,想让妈妈休息一下是吗?”姜媛笑得无比满足,还有什么比女儿这么乖巧懂事更让她开心的?
小姜锦也不接话,笑嘻嘻地扯着姜媛在摇椅上要她坐下。
姜媛拗不过女儿,放下进行到一半的花园工作,摘了手套,取下草帽待在女儿头上。然后抱着她,在摇椅上躺下。
摇椅是父亲姜瓒亲手做的,当年不识人间疾苦的金玉公子哥儿,经历了数年留洋漂泊的岁月,又吃过各种苦头,也不知不觉学会了很多东西。
比如木工。
有的时候,姜瓒也能靠着帮村里人做木活,赚取一点钱贴补家用。
他的手艺很好,这摇椅躺下来更是舒适,轻轻晃荡着,让人昏昏欲睡。
摇啊摇,那时那年,不曾知道愁为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