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到了万春楼的时候,刚巧才入夜,他寻了人问燕九娘的去处,便被告之正在接客。
秦翊怔了片刻,就寻了个地方坐下等着。
不时,就有人端来酒菜请他慢用。
秦翊动也没动这边的吃食。
他似是听人说过花楼里的吃食有些有催情药,所以,并不敢乱动。
他这般规规矩矩的等着,倒是引来好些人的注意。
只是秦翊一直垂着头,倒没人看到他的长相。
等了有约摸一个来时辰,就有小丫头请他入内。
还是那天的路,去的还是那天的房间。
这次,房间内灯火通明,房门也开着。
秦翊进去的时候,那位燕九娘正对镜梳妆。
她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待看到秦翊时,一双眼睛便是通红。
秦翊拉了把椅子在燕九娘对面坐下,又上下打量她,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燕然姐。”
燕九娘垂头,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如今奴家只是燕九娘,并非郎君所说的燕然姐……程燕然她已经过世了,好些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燕然姐。”秦翊又叫了一声。
面对故人,又是在花楼里,这样的情形下见到,秦翊心情也十分复杂。
“当年燕然姐被人拐走,我寻了好些天一直寻不到,后来无论去哪里,我也一直留意着,却没想到在粤府再见到燕然姐,燕然姐这些年……”
秦翊想问燕九娘这些,可这些话他又咽了回去。
燕九娘身在花楼里,又如何好得了。
燕九娘苦笑:“我知你定然会寻我的,你重情重义,又最是心软不过的,必然会拼了命的寻我,只是,只是我的父母却抛弃了我,那一日我寻了拐子疏忽的时候跑了出来,费尽了力气跑到村口,后头有拐子追着,我原想着进了村就好,进了村便有人救我了,谁知道,我在村口看到了出殡的队伍,抬的棺材里装的就是还活着的我,四牛,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吗,我心都凉了,没吭一声就叫拐子又带走,之后挨打受骂,被卖的远远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会,会那样狠心绝情。”
说话间,燕九娘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
她哭的委屈又绝望,哭的不能自已:“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再等等我就回去了,为什么要葬了我?那时候我是清清白白的,为什么啊?”
秦翊心里也不好受,他起身拍了拍燕九娘的背:“燕然姐,我……”
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我全当自己死了,每天活的麻木绝望,只想着,不知道哪时候一卷旧席便将我卷了扔了,或者被野狗叨了去。”
燕九娘抬头,嘴角上勾着,可眼中却是满满的哀伤:“你还来寻我做什么,你的燕然姐早就没了,早没了。”
秦翊蹲下来,抬头注视着燕九娘:“燕然姐,你别这么说,你,你还活着,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万不可自我放弃,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赎身,可以再帮你安排一个身份,叫你好好的活着,痛痛快快的活着,如何?”
燕九娘苦笑摆手:“不必了。”
秦翊皱眉:“你莫怕叫我为难,如今我是这粤府的知府,这些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燕九娘右手捂着脸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才道:“我如今已是这个样子,赎了身又能如何?再者,我已有了郎君,罗郎他说过要替我赎身的,我便在这里等着他。”
燕九娘拉起秦翊:“四牛,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你素来雅达,这种脏污的地方,你以后还是莫来了,省的玷污了你。”
她又叹了一声:“我这一世,身上的脏污是怎么都洗不净的,我也不想再见故人,四牛,你全当程燕然已经死了,没了,化成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