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也轻轻松了口气,顺手把那破铜坯扔到一边。他暗暗发笑,上次无意中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个清朝喜福珐琅老鼻烟壶,去旧货市场上卖了一笔钱,够自己挥霍大半年的。回家前他已经到前边的咖啡店里吃饱喝足,养父的震慑并不起什么作用了。不过是看他年老体衰,不忍心刺激他罢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满怀慈悲的。他又用手机玩了一会儿游戏,觉得有些困倦,便躺在一张木椅子,眯了起来。
朦胧中,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以为养父回来了,便习惯性地坐起来,正想说:“来了来了。”但是,他的视线里,看到的并不是那个一脸冷漠孤僻之气的耄耋老者,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美丽姑娘。
姑娘戴着一个浅灰色的棉麻大边秋帽,一头乌云流水般的秀发长长披散在身后,蓝色复古气质的外套隐隐露出里边大红色过膝套装长裙。她蹲下来,露出凝脂般如雪似玉的手腕与纤纤细指,将背包取下放置到葡萄藤下的石桌上,也把一只滚轮大行李箱搁置在一旁。再四处寻寻,看到一只缺了半边的笤帚,嫣然一笑,取了过来,竟然开始打扫庭院里落下的枯叶。
婆娑细碎的声音不停传来,傅华竟然觉得双耳痒痒的,一种乍寒还暖的感觉不期而至。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用力揉揉,那婀娜窈窕的身姿依旧真实显现,并不是个梦。这女子转头,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楚,好熟悉,记忆中的影像逐渐还原。她,居然就是今天中午和自己在咖啡店抢座位的女孩子。那个座位在角落,视线却是整条街最好的。
每次坐在那里,口中品味着苦后回香的咖啡,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傅华的心中那难言的孤独感顿时淡了许多。六年前,他最爱的女子去了美国,他到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遇到了自小就不对眼的仇人方禀,嘲笑他一事无成,他一怒之下就手里的酒瓶子扣了下去。谁料,那方禀的血流满面,竟然躺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他入狱后,看到来探视的养父总是脸铁青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摇头,一个字都没有说,只留下些生活用品,便摇头走了。再见到养父,已经是六年后了。
几年的牢狱生活,过得虽苦也快。但是眼中的养父确如风中残烛,瘦弱的身躯,背对着他,说了一句:“走吧!回家,我教你做珐琅器。”于是,他的生活就变成这样朝夕辛苦的劳作。他并不懂养父的心思,只知道他退休后仍然还要经常自己做些器件,然后交给以前认识的老商户去销售。那些流光溢彩的珐琅器明明都是些精品,却总是卖一个平民价。
他回神,看到那姑娘将庭院打扫干净,将那些叶片都埋到那株葡萄树下。养父也经常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