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军的议事大帐中,夜明珠珠光明亮,映亮了每个人的脸,以及脸上最细小的表情。
哥舒寒慵懒的拿起茶盏,徐徐吹去浮茶,缓缓啜饮一小口。他邃黑重瞳从黎熹和商郁臣的脸庞上,一扫而过,却仿佛一波彻骨的寒潮,如冬夜的大海,威慑冷寒令人胆战心惊。
子时已过,隐约听到账外有欢呼声,和掌声。哥舒寒的长眉微展,唇角旋起欣赏笑容,他知道,瘴母之疫的危机彻底被明月夜化解了。
黎熹与商郁臣的心也同时咯噔一下,看来能够辖制对方的最后杀招,恐已烟消云散。接下来如何解困?两人都在心中迅速盘算。哥舒寒的杀人不眨眼,并非传闻,刚才已经得见冰山一角,他们都极为忌惮。
“越王,怎么看林梓县的瘴母之疫?”哥舒寒放下茶盏,先发制人,音调悠长,却不吝威胁。
“众所周知,这林梓县毗邻黑沼泽,突然出现了什么妖物,也在所难免。但县令樊毅,处理不妥,有不作为之嫌!”黎熹撇撇嘴,打算恶人先告状。
“樊毅及时上报疫情,治疫之际也一直在本王大营听候调遣,其夫人亦然参与防疫,不辞劳苦。左车,把林梓县百姓的千人谢表呈上。”哥舒寒淡淡道。
左车将长长一卷百姓签名的谢言表,放在黎熹身旁的茶几上,这个机灵的少年浅笑道:“对了,越王爷,刚刚有十来个收账的货商在外面吵闹,说您那侧王妃,这几日在他们店里拿走的货品尚未付账,他们前往您那临时营地,王妃却闭门不出。貌似……要赖账啊,他们听说王爷来到咱们暗军大营,所以集结在一起,等着跟您要账呢,您看……”
“刁民,都是刁民!来人,给本王把这些刁民都拿下!”黎熹恼怒,飞腾跋扈道。
“不巧,您带来的禁军因为和受伤百姓的家属,产生了小小的冲突,都被揍得不清,还好暗军及时调停,暂无性命之忧。不过……民愤激昂啊……或许拦不住,就要冲进来了……也说不好。”左车眼睛忽闪,不吝调侃。
不用问,外面那五千禁军,恐怕早已被暗军控制,说什么民愤激昂,分明哥舒寒仗势欺人。黎熹暗自有苦说不出,一拂袖,垂着头坐回座椅。站在他身后的商郁臣蹙眉,心知这越王分明就是个绣花枕头,并没什么底气和手段。
“本天师一向听闻西凉王霸道蛮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言不合,就将越王侍卫尽数斩杀,如此嗜血残暴,就不怕越王回师弹劾你吗?咱们越王,可是皇上心爱的九皇子,他的禁军随从,岂容您说斩就斩?”商郁臣站出一步。
“西凉王乃暗军统帅,遇特殊军情,常皇御赐其先斩后奏之权。你一介草民,也敢大胆与王爷叫嚣?先叉出去,军棍一百伺候!”左车冷笑,一挥手,暗军护卫围住黎熹与商郁臣,气氛剑拔弩张。
哥舒寒却轻轻手势,暗卫退下。他浅笑道:“越王,这商郁臣,当真是你带来的人?”
“不错,正是本王带来治疫天师,商天师乃峨眉山道家正宗弟子,此次前来林梓县,在黑沼泽扑灭血尸,可谓功不可没。”黎熹虽然心生畏惧,但也只能强撑面子。
“哦?巧了,本王与峨眉碧元天尊倒有些交情,亦然邀请他前来林梓县,想必也快到了……”哥舒寒淡然道。
闻听此言,商郁臣可吓得不轻,碧元天尊是他的大师伯,若被他老人家见了自己,必然不会有太好的下场。此地不宜久留,还要速战速决才是。
“西凉王这是拿本天师的师尊,来威胁逼迫吗?”商郁臣再往前走了一步:“既然王爷是来治疫,可找到了瘴母之源,还有那铜血尸……可不要随随便便就混淆视听。”
“这位……天师,对着时疫的来龙去脉,知道得倒一清二楚。”哥舒寒讥讽道。
“暗军有细营,禁军没有探子吗?”黎熹不满的拍了下桌子:“皇上既然派西凉王前来治疫,本王亦有支援与监督之责。这时疫的源头与后患,若无结果,恐怕回师也无法想皇上交代吧。”
“问得好。这猲狙已捕获,铜血尸及大小血尸,也一律扑杀,一一登记造册,自会呈报皇上。倒是暗军,还救了几十个被人虏获至黑沼泽的少男少女,竟牵扯出一宗巫术杀人案。不如带上了,细细盘问也好。”哥舒寒惬意道。
话音未落,几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女孩被带上堂来。
左车扫视了一下这些孩子,认真问道:“你们都是被山贼虏获的,而且见过那恶人的面容,王爷已命画师根据你们的描述,为其画像,你们辨认一下,此人可在其中。”
暗军随从展开十张画像,黎熹和商郁臣都暗中吃惊,因为洪烈的画像亦在其中。还好刚才洪烈已死,尸身已被抬了出去,就算被认出也死无对证了,倒也无所畏惧。
几个男孩女孩仔细的看着画像,当看到洪烈的那一张,都义愤填膺的围了过去,七嘴八舌道:“就是他,就是他带着人把我们从村里掠走的。我们不会认错的。他还杀了反抗的小牛子,因为小牛子扯掉了他面巾,还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都流血了。他就……把小牛子活活给摔死了……这个大恶人!”
“越王可认得此人?”左军把画像拿到黎熹面前。
“貌似本王禁军统领洪烈……但西凉王刚才震怒,已失手将其打杀,这……如何盘问?”黎熹拖长音调。
“西凉王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击杀了洪烈,如今又让一群黄口小儿,来指认杀人凶徒,这是否有诬陷之嫌?”商郁臣紧追不舍。
“谁说,本王击杀了他?”哥舒寒阴森森笑道:“吐血……就是死了?”
左军一拍手掌,流千树用锁仙绳拴着那猲狙,暗军用军棍叉着那浑身是血的洪烈再次进账。
猲狙一见商郁臣,差点儿气炸了肺,猛的跑过去就要扑那卑鄙小人,可惜绳子太短,差点儿把它勒得岔了气,它声嘶力竭道:“你这秃头假道士,你这卑鄙小人,骗咱到这穷乡僻壤来帮你害人。弄出个铜血尸来,你就撒手不管了。遇到危险逃得比兔子还快。真不是个东西。”
商郁臣闪电般拔剑,径直就劈向狡兽,只想杀而后快,一边毒辣笑道:“原来就是你这妖物在作怪,本天师就要替天行道,让你魂飞烟灭,再也无法作恶害人。”
话音未落,他拿剑的手腕被暗器击中,他闷哼一声,长剑脱手,只见一枚金扣子落地,发出叮当脆响。
“他还想杀人灭口!王爷。就是这个王八犊子把咱骗到黑沼泽的,他让咱用金色瘴气异化那些猎人与采药人,还让咱把那些落网的山贼,异化成了血尸。那铜血尸就是他用扶桑浪人异化的血尸,用一百个少男少女的心头血,强化而成。他心黑手辣,简直不是人……”猲狙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呲牙痛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