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顺着白虎的目光望去。
路的尽头，玛维的身姿挺拔，如同站在树梢的枭鹰。
她浑身都笼罩在钢盔和草青色的斗篷中，斗篷沾着露水，钢盔里透出银亮眸光。
伊利丹没来由一个哆嗦，心中旖念消散一空。
东方昶躲在书房偷闲，书桌上玻璃果盘里装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他有一口没一口吃着，神念却早已笼罩整个泰罗卡森林。
自从繁星城建好之后，他就养成了这习惯，有事没事来个全城大扫描。
反正不废什么事。
当神念扫过学院外的小树林，他顿时就精神了。
有好戏看了！
他伸手，用银叉叉起一块西瓜，兴致勃勃吃了起来。
泰兰德见玛维拦路，不禁皱眉，提起缰绳一跃，挡在了玛维和伊利丹之间。
“玛维，伊利丹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
玛维隐藏在钢盔里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久久没有回答。
泰兰德眉头微皱，有些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伊利丹也有些打怵，此刻的玛维太平静，平静得让他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远在高空，用意念看戏的东方昶也有些疑惑，玛维这是玩的哪一出？
光挡道连句狠话都不说？
不像她啊！
正困惑时，冷不丁胸口微微一热，他拿起胸针一看，正是玛维。
“我接下来怎么说？”
东方昶一楞，嘴里的瓜差点喷出来。
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合着完全是嘴拙不知道说什么好，来找场外指导了？
他想了想，也有些恍然，玛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但这个刀子嘴也只是把钝刀，长久的守望者生涯，让她变得有些脱离社会，变得不善交流，她习惯了干实事而不是说空话。
真要动手干，玛维能打趴十个泰兰德。
但要说到口条，泰兰德能打一百个玛维。
因此几次和泰兰德的嘴上交锋，她明明理不屈，却就是词穷到自己都捉急。
见他不回答，玛维焦急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快点，我知道你看着，教教我！”
东方昶无奈，只好对着印记低声说了一句。
“我们？没有我们，只有你们。你、伊利丹，还有玛法里奥，你们！”
翠绿色斗篷拖过草地，玛维的声音夹着冰渣子。
演技不错，东方昶竖起大拇指，给她比了个赞。
泰兰德微微皱眉：“无论如何，你都是姐妹会的元老，不要忘记你对姐妹们的责任，玛维！”
“责任？”
玛维双手拽紧了暗月刀，忍不住怒喝，“你还有脸和我谈责任？你所谓的责任，就是亲手杀死姐妹会的姐妹？”
话落，玛维抬手一召。
林荫吹来阴风，一道庞大无边的黑影出现在她身后，三十多米高的复仇天神耸立在玛维身后，令原本幽静的林荫小道变得鬼影重重。
一张张扭曲痛苦的面容在天神的身躯中浮现，这些面容哀泣着、嘶嚎着、控诉着，一声一声，都如利箭穿入泰兰德的心中。
她娇躯微颤，双腿紧紧夹紧白虎腹部，好让自己不至于摔落。
玛维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她伸手，复仇天神中一道成熟温柔的面容浮现。
“要不要见见老朋友，高阶祭司？伊萨琳·星歌，姐妹会的元老，上古之战的亲历者，立下战功无数，解决了不少卡利姆多的潜在威胁，没有赞美，没有感激，没有授勋，只有来自高阶祭司的冷箭...”
不等泰兰德回答，玛维手又是一挥，成熟温柔的面容翻过，换了一张青涩稚气的面颊。
“茉蕾·月露，新晋守望者，三个月就完美完成守望者考核的新人，天赋卓绝，成为守望者的一年里，成功解决了为祸冬泉谷的雪人部族，灰谷的萨特...她死的时候才十七岁...”
“瑟莱拉·夜刃...”
“米思蒂·影之叶...”
玛维的手不断挥过，一张张痛苦的面容不断翻过。
她起先还只是单纯跟着东方昶学舌，但越说，越是动情，到后面干脆自己发挥起来。
而这一发挥，不光泰兰德有些懵，就连伊利丹都看呆了。
卧槽，玛维的口条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都能怼泰兰德了。
“够了！”
泰兰德猛然一扯缰绳，打断了玛维的控诉，仰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女神的旨意！”
玛维面色一沉：“你口口声声说这时女神的旨意，就你是女神的祭司吗？就你能听见女神的旨意吗？女神让你变成屠夫？”
泰兰德脸色一肃，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无声流露：“慎言！玛维，枉你还是姐妹会的元老，连对女神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没有。你的信仰不够坚定，这就是为何狄加娜选择了我而不是你。”
玛维浑身一僵，事实上，这也是扎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上古之战，身受重伤的前任高阶祭司狄加娜在弥留之际，选择让见习祭司泰兰德接任，而不是经验丰富，战功赫赫的她。
她也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信仰不够坚定，是不是自己不够虔诚，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就在此刻，印记之中传来东方昶的话语：“狄加娜选择了你...”
听到东方昶的话语之后，玛维微微一震，继而平静开口：“狄加娜选择了你，是因为她死了！”
泰兰德一愕，这不废话吗，狄加娜不死她怎么继任？
她刚要开口，便听玛维的话又如同连珠炮一般轰了过来。
“哈哈哈，你知道吗？因为她死了，所以她选择了你，就你还自我感觉良好，哈哈哈......”
“艾露恩的高阶祭司，竟然被一个普普通通的恶魔杀了，哈哈哈，可笑吗？泰兰德，你说可笑不可笑？”
“就连你这么个废物都能活一万年，你凭什么？”
泰兰德眉头微皱，对玛维的人身攻击置若罔闻：“月亮母亲的庇佑，让我无惧任何威胁，而你的信仰不够坚定，所以...”
“所以狄加娜的死也是因为她的信仰不够坚定，不够纯粹？”
女祭司眼睛遽然一缩，这话她没办法反驳。
不说这上万年里，就算还在见习牧师的时候，她面临的生死危难也不止一次，但在女神的庇护之下，她都安然度过去了。
她曾想，女神也许无法时刻注视着每一个姐妹，但对于高阶祭司，总归是会更偏爱一些的。
但若真的如此，狄加娜又怎么可能被一个普通的军团士兵重伤致死？
唯一的解释便是狄加娜不够虔诚，她不够虔诚，所以女神对她施以陈惩戒。
可是身为继任者，她说不出这样的话。
见她不说话，玛维微微有些得意，在口头上，她还从没占过泰兰德上风。
她将弯起的嘴角压下，继续平静地道：“身为一个领袖，哪怕是最平庸的领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怎么可能把时间都用在祈祷上？”
“狄加娜不是一个虔诚的牧师，她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祈祷和沉思女神的慈爱，但她无疑是一名优秀的领导者，在战争降临的时候，她挺身而出。”
“然而她死了！在死的时候她明白了，英明无用，行动无用，只有虔诚的祈祷才能保命，所以她选择了你。”
“她想看看一个除了虔诚一无是处的废物，到底能带着人民走向何处！”
“夜之子这一万年的虚度...你和玛法里奥，也算没让她失望。”
泰兰德彻底无言，玛维可以狄加娜不够虔诚，她却不行！毕竟要是论资排辈，玛维和狄加娜也是一个辈的。
而玛维说狄加娜领导有方，这更不能反驳，否认了狄加娜岂不是也在否认自己？
她可是狄加娜一手提拔的。
玛维一口一个废物骂得起劲，东方昶却不淡定了。
这话我没说啊，你咋还给自己加戏呢？以后泰兰德要是知道这些话是我教你的，不得杀了我？
唔，不过没有化身月夜战神的泰兰德，战斗力他还是相当放心的。
至于化身月夜战神之后...
呵呵，她比玛维还刚！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