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南伊看清楚出声挑衅之人是翟顾,不由坐直了身子,警惕了起来。
以翟顾的身份,他原没有资格参见今日的宫宴,不过是跟着身为六部尚书的父亲翟毋一起,却还这般趾高气扬。
谢初尧便道:“北地忧患未除,史将军自然不会轻易回京——今日我代史将军坐在这北地兵士们的位置上,名正言顺,却不知翟副将因何而来?”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谢初尧虽面上神情淡淡,可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扎人心还难受。
翟顾顿时气红了脸:“你——!”
他正要站起身来,却吃了翟毋狠狠的一眼警告,正在此时,大殿里鱼贯进入两排衣着华丽的宫女,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翟毋低声喝道:“陛下来了,还不快坐好?!”
没等他话音落下,老皇帝便从后殿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年轻貌美、光彩夺目的宫妃。
两人说笑着慢慢走到上首的位置。
众人连忙叩拜,余光却暗暗打量着老皇帝的神色。
他今日虽穿着格外华美、厚重的袍服,却在那金红色的夺目颜色中流露出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之色,尤其是下眼睑的青黑,时刻透露着不详。
腊月里罢朝已有几日,众朝臣也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见皇帝,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种担忧——
陛下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吗?
“众爱卿怎么都愣在那里?快快平身!吉时已到,礼乐呢?”
空荡荡的殿中回荡着老皇帝明显沙哑的声音,奏乐之人顾不上旁的,连忙奏起了丝竹,殿内原本诡异的气氛顿时被喜庆欢腾的声音所覆盖。
翟毋率先出列,带领百官上前敬酒:“值此除夕良宵,臣等恭祝陛下福寿安康、千秋如这大好江山一般万代绵延!”
百官齐声高呼:“恭祝陛下福寿安康,千秋万代!”
皇帝大喜,从龙袍宽大的袖中伸出一截干枯如树枝一般的手腕,举起金杯大笑:“有诸位爱卿助朕护着这大好江山,怎能不万代相传!”
一时间庆贺声、奉承语此起彼伏,谷南伊却注意到谢初尧一言不发,只是攥紧了长袖中的双拳,将自己眸中的阴冷和杀意掩藏在了偏头举杯的动作之下。
第一杯酒喝完之后,便是群臣分别向皇帝敬酒,众臣抢着上前,唯有谢初尧不动,一时间倒是有些显眼。
皇帝喝完一轮,正是酒气上头之际注意到了下首沉默的谢初尧,心神却被他身边的谷南伊所吸引,一眼看过去后,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谢爱卿今日怎么看着兴致不高?可是和夫人吵了架?”
虽是同谢初尧说话,老皇帝看的却是谷南伊。
男人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杀意更盛。
“臣想到北地苦寒,有些牵挂边关将士,故而并未说笑。”
皇帝根本没关心谢初尧在说什么,酒气之下,又有殿中明亮耀眼的灯光、欢庆颓靡的乐声,在一片喧闹里安安静静端坐的谷南伊显露出一种勾人心神的美。
老皇帝不由道:“谢爱卿既然想边关了,便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