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漆黑如墨,谢初尧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谷南伊,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止不住的发颤。
当年男人在边关浴血奋战几日,手里的刀刃都已经因为劈砍敌军血肉而外卷,他的手也不曾这样因为惶恐而发抖过。
如今这样的陌生情绪,全部来自怀中的谷南伊。
耳边金翡喋喋不休的声音比苍蝇还要烦人:“我真想不通你们夫妻两个是怎么一回事!每次看见你俩都在吵吵吵、闹闹闹!也难怪小南伊不想理你,谢初尧,我也觉得你怪有毛病的,动不动就拿剑指人这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谢初尧难得没有同他计较,而是问起了方才山洞中的事情:“你抱着她,是为了给她看伤?”
金翡没好气道:“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和谷南伊清清白白,苍天为证!她说她头晕,而且后背上那么一大滩血,你看不见?”
男人的手掌按在谷南伊的后脑,直到那处干涸、伤口不再流出新鲜血液还不肯放开。
他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女人干燥的唇,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对不起”。
金翡瞧见这一幕,恶寒地搓了搓手臂。
他小声嘟囔:“早干什么去了,把人气晕了才知道温存,哪里有女人受得了你这样的臭脾气。”
耳朵比猛兽还要灵敏的谢初尧,自然是听见了这一句抱怨。
他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双腿轻夹马腹,催促马儿快一些,而抱着谷南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到了秋猎大部队的营帐,谢初尧顾不上旁的,马不停蹄将乔佳觅带回了帐中,又请人叫来了大夫。
另一边,险些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的三皇子,也被谢见宵和谢砚南两兄弟好心带了回来,正在被一群太医团团围住诊治。
帐中烛火昏暗,晃动间,老皇帝看着长身玉立的谢见宵兄弟,总觉得隐隐有些古怪的熟悉。
他开口称赞两人:“俗话说的好,虎父无犬子,谢卿有此二子,可算是后继有人!”
三年上千个日夜以来,谢见宵和谢砚南做梦都想手刃狗皇帝,为血亲报仇雪恨。
深深掩藏着的仇恨和愤怒之下,两兄弟今夜看上去比往日凶悍许多,就连气质也颇为冷凝,仿佛出鞘见血的利刃,锋芒直刺人心。
老皇帝只当是两个少年经过艰苦奋战、身上又带了血的缘故,夸奖完了之后便是赏赐:“你们二人保护皇子有功,朕便赐你们兄弟一人一顶玉冠、一柄宝剑。等日后学有所成,护我大好河山!”
谢见宵二人不知自己是如何谢恩、更不清楚是怎么离开皇帝身处的大帐的。
秋夜的黑暗是火把无法驱散的浓郁,两兄弟走到篝火无法照耀到的无人之处,谢砚南狠狠甩开了谢见宵的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拦着我!我要用那狗皇帝‘赏’的剑,一击刺穿他的喉咙!”
谢见宵的心比秋夜还要冷。
他声音平静,反问谢砚南道:“杀了他之后呢?国父和弟弟妹妹们都在,谷南伊也在。你我报得血海深仇之后,便让他们与狗贼一起陪葬么?”
谢砚南明知兄长说的对,可他胸膛里涌动着一股无法平复的火焰,烧的他呼吸急促,险些喘不上气来。
眼前一阵发黑,又是谢见宵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