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多谢将军相邀。”
顾扶洲露出笑容。他不笑时面容冷峻,笑起来却也不显违和,反而看起来年轻了不少。顾扶洲命袁寅呈上宵夜,林清羽提醒他:“将军现下不宜饮酒。”
“我不喝,你喝。”顾扶洲为林清羽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看着他抿了一口,眼中似含着月光。
林清羽蹙起眉,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将军为何这样看着我。”
顾扶洲轻咳了一声,道:“我听闻林太医刚经历了丧夫之痛。现在看来,你好像也不怎么伤心?”
林清羽淡道:“斯人已逝,未亡之人应当多向前看。”
“不伤心就对了,伤心伤身。”顾扶洲停了停,道,“林太医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奇变偶不变?”
话音刚落,那两个侍卫就朝他们看了过来。
萧琤未将此事公开,他自然不能露出马脚。“未曾听说。”
顾扶洲挑了挑眉,笑道:“这样啊,那就有意思了。”他扫了两个侍卫一眼,语焉不详,“也罢,现下不是什么好时机。”
林清羽问:“将军的意思是?”
顾扶洲换了个话题:“对了,昨日送药的事查清了么?”
林清羽简单说了此事。顾扶洲得知他被罚了一个月俸禄,笑道:“那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仇,来日十倍奉还。”
微妙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林清羽盯着顾扶洲看了许久,方道:“我会的。”
赏了半个时辰的月,林清羽起身告辞。顾扶洲摸了摸小腹,叹气道:“我也要起来动一动了,出点汗。”
似曾相识之感瞬间没了个干净。如果是那个人,绝对不会在大夏天动一动,搞得自己一身汗。
林清羽道:“将军余毒未清,练功切不能过度。”
顾扶洲一脸沉郁:“我年纪大了,不比十七八岁的时候,怎么吃都吃不胖,怎么睡都不长肉。我是不想动,但我更不想中年发福。”顾扶洲像是想到了什么,弯了弯唇,“义弟啊,你想不想看看我平时是怎么练功的?”
说实话,不是很想。但想到顾扶洲对他的帮助,林清羽还是点了点头。
顾扶洲突然豪气干云:“是时候让你见识下我真正的实力了。走走走,我带你去校场。”
校场上点着火把,仍不如白日亮堂。林清羽问:“将军为何不在白日练功?”
“白天太晒了,傻子才练功。”
林清羽迷惑不解。常年在外征战之人还会怕晒?
顾扶洲走到一石锁前,道:“这个石锁,应该和你差不多一样重。”
林清羽:“……哦。”
“请,好好地看着我。”顾扶洲稍作伸展,蹲下用力,单手就将石锁提了起来。
林清羽很赏脸地捧了个场:“将军威武。”
“你再看你再看。”顾扶洲深吸一口气,竟又将石锁高举过头顶,“如何?”
“厉害。”
顾扶洲笑了笑,砰地一声扔下石锁:“本将军是不是比你那亡夫好多了?”
“嗯。”
“那相比他,你是不是更欣赏本将军的身材?”
林清羽语气淡了几分:“将军有将军的好,但我更喜欢我亡夫那般的。”
顾扶洲笑容僵住:“不是,他那样的病秧子有什么好?”
林清羽垂眸道:“将军若无别的吩咐,下官告退。”
顾扶洲又笑了:“哎,义弟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啊。我们不聊他了,我给你表演一个徒手劈砖当做道歉,如何?”
林清羽:“……”
如此过了半月,林清羽每日去将军府上送药,明白了父亲为何说顾扶洲是个妙人。但他觉得,用“怪人”二字形容他会更加贴切。
这几日,太医署迎来了一位贵客——南疆一位闻名天下的神医。
南疆医者善蛊,这位神医可谓是蛊中之王。中原老百姓大多把养蛊当成邪术,谈之色变,实则不然。药有良药毒药之分,蛊亦有良蛊和毒蛊之分,毒蛊能害人,良蛊自然也能救人。林父知晓其中利害,多次写信给南疆神医,终于把人请到了太医署,为众多学子传授蛊术。林父希望太医署的学子除了学会用蛊救人,还能学会如何解毒蛊。
林清羽虽然饱读医书,但对蛊术的了解也仅限于纸上谈兵。此次南疆神医在太医署开课,他自然不会错过。
这日下学后,林清羽搬着医书走出医学堂,忽然听见一声口哨声。他循声看去,只见顾扶洲倚栏站着,冲他笑着招手,身后依旧跟着天机营的侍卫。
林清羽急匆匆走上前,道:“将军来太医署,可是天蛛发作了?”
“不啊,我去宫中向太子述职,路过太医署。我就想着……”顾扶洲不太好意思地笑着,抬手挠了挠眼角,“嗯,顺便来接你下课好了。”
林清羽一怔——接他下课?他又不是刚上学堂的稚子,下个学还需要人接?而且从将军府到皇宫,怎会路过太医署。
林清羽还未应答,手上忽然一空,是顾扶洲将他抱着的医书接了过去。他的动作那么自然而然,仿佛他平时拿的最多的不是他的青云九州枪,而是一本本书籍。
林清羽道:“大将军不必劳烦。”
“没事,我力气比你大,强者多劳。”顾扶洲随意翻了翻他的书,“那么,林太医今天在学堂学了什么?”
林清羽道:“医术之学,将军应该不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