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能和脏衣服一起洗。”顾风开始拧干,洗干净的底裤在他手里没占多少地方,小小的一角,怪可怜的。
陆水瞪大了眼睛,他一直很喜欢看队长的手,手指很长指尖又粉,干什么都尽在掌控,但是他没想过有一天队长的手会用来干这个。
“贴身穿的衣物需要手洗,不能和你穿在外面的衣服混洗。”顾风将小水獭彻底拧干了,白白的一条,在他手里干巴巴的,像是小动物不敢露面。
陆水的手朝他抓了抓,但是抓到一半又停下了。“我哥刚刚教过的,给我吧,这个又不是你的,不要再这样了。”
“刚刚教过?”顾风抓住关键词,明明两个人差不多高,是镜面人,可是陆水却觉得他在俯视自己。自己像是什么都没藏住,被看透。
他不高兴地偏过头,顾风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明明高考分数没有自己高的,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精明?他和顾云太好分了,顾云傻,这个聪明。
但是队长再聪明也未必猜得出来吧,陆水还抱有一丝希望。
“所以……你今天是第1次?”顾风忽然问,不解且惊讶,“以前没有过么?”
完蛋,一丝希望破灭。
心脏在肋骨里侧快速跳动着,陆水可以面无表情地放倒刘波,放倒自己的父亲,现在这种状况却很棘手。他怀疑整个洗衣房都不用开暖气了,单单是自己的体温就能给房子烧起来,如果现在跳进游泳池,还能听到“滋滋”的声音。
是水珠在自己皮肤表面蒸干的后果。
完蛋,陆水看向了洗衣机,还是把顾风扔进去洗洗吧。
顾风也暂时没有说话,而是思考着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但是这个问题又带有隐私性,他也不能直接问太多。
“你这种情况……”半晌他才开口,指尖的滑腻仿佛还在,“不影响身体健康吧?你哥有没有带你去过医院?”
陆水假装不在意地回答:“不影响的,我身体可好了,体检一切正常,现在就可以打你。”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赶紧说,我带你去医院。”顾风说,这种情况太少见了,他放心不下。
“不用的,这个因人而定,大部分人都是18岁,你们是太早了。队长,你发育那么早,其实对身体不好。”陆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为了表示他对这种事毫不在意,还顺便进行了一番态度良好的慰问,“你几岁啊?”
耳边是十几台洗衣机同时工作的轰隆声,外加烘干机的快速旋转声,顾风将手里的东西放回陆水的手里,只是笑笑,却没告诉他。陆水是一个很特别的男生,所有的话题在他身上都会去掉一层现实的成分,他很单纯,像是没长大,可是有时候精明得仿佛天生早熟,只是身体没跟上。他学习成绩很好,可是却又有不分轻重的天真,不顾后果的冲动和他自身定下的善恶挂钩,谁也别想撼动。
他时常琢磨不透陆水,好像他根本就不是陆地上的,而是水里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大家只是幸运才看到他。
陆水也没有追问,美滋滋地将这个话题直接跳过。半小时后,他的脏衣服洗好又烘干,最后晾在了宿舍里。小水獭晾在了床头,陆水不好意思地将图案面朝向自己。
下午训练时顾风也没再提这事,非常好,陆水放心了。一旦进入训练状态他们就不会再分神,专心致志地应对每一项高难度同样也高危险的动作。
陆水很开心,因为这是他以搭档的身份开始投入,他的目标是冲金,不再是帮助顾风练习。他抓住了一阵风,从单人跳那边飞到了双人,开始了新的篇章。
下一次比赛时间订在12月31日,刚好是跨年的日子。动作组别目前正在商讨,但是作为两个人的标志性动作,双人镜面5155b,这个大难度一定是会保留的,高精准的得分点握在手里,很有可能在这个轮跳环节冲一下分数。
不同于其他的竞技项目,跳水运动员在专业范畴内不一定什么都会,每个动作的掌握程度都不相同。女生比赛一共5组轮跳,男生比赛一共6组,这是根据男女体能的差异在早期定下的规则,但是也提前告知了参赛选手,你们只需要细细打磨提前定下的动作就好。
在国际比赛上经常能够看到赛制下的逆风翻盘,某组动作的高分甚至可以拉动总积分的跳级。而中国梦之队就属于每一组动作都很好,哪怕有一组动作失误,只能得到中等偏下的实得分,甚至单人跳台跌到70分这个区间,但是后面只要把心态拉回来,就能稳住局面。这样的实力实在令人震惊。
目前英国队也具有这项全能实力。
训练结束后,明志鸿单独给两人开会,分析他们目前的优势和劣势。优势很明显,从小在一起训练,双人动作套件已经定型,实际上就属于拿起来就能比赛的那一类运动员。劣势是身体大条件出问题,硬件太高,为了冲击金牌,两个人需要在学校专业营养师和林菲的把控下降低一些体重。这意味着这阶段两个人的餐饮要单独做,要把肌肉保留下来,身上的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很宝贵。
不要小看这一点体重,当人从10米台自由落体并伴随旋转动作时,它能决定动作是否轻盈干净。陆水毫无怨言,在金牌梦想面前,自己可以放弃饮料。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路乐助教曾经也是一名跳台男双,他的搭档当年因为家庭不支持而早早放弃了跳水事业,而路乐在几番调整之下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搭档,转战男单,成绩平平。这其实是绝大多数运动员的竞技一生,只有大基数的培养才能发育出金字塔的顶端,路乐接受了命运的平淡和资质的普通,退役后选择当一名助教。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对这个项目格外看重,为什么总是以那样热切的目光看着跳台上的年轻人。
因为自己的身上,可能也有他的梦想和还未冷却的热血。坚硬的跳台和领奖台,陆水都要站上去。
陆水已经下定决心,要带着这块金牌回来。
训练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快进入12月,一年当中最冷的3个月要来了,天亮的时间也格外短暂。大部分运动员已经穿上了冬季队服外套,陆水也在里面老老实实换上了套头卫衣。离开跳水池之前他特意去看了看水泊雨,现在他已经在练习单人项目了,而且体能训练也在加练,大家都在为年底的比赛积攒力量。
“去食堂吃饭么?”顾风也换了外套,虽然他不怕冷但是不能感冒。
“我先不去。”陆水一反常态,“我约了人的。”
顾风立刻看过来。“谁?”
“北……”陆水差点说错,“北边来的屈南。”
顾风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他怎么又来了?他没有大学上么?”
“我哥让他帮忙送东西。”陆水说。
“哦。”顾风转身将衣橱门关上,“那我也要去,最近想学跳高。”
陆水原本不想让他陪着,北哥比屈南聪明得多,很有可能看出什么来。但这时手机刚好来了信息,北哥说已经到了。陆水不愿意让好朋友等太久,便省去了和顾风商谈的时间,一起去了。再说,他觉得就算商谈也不会谈拢,顾风又不听话。
下过雪的操场非常好看,屈向北找了一条横椅休息,拿出手机拍下不少照片。他是一个非常罕见的次人格,分化出现后不曾想过侵占主人格的位置。在屈南心里自己是大哥,他以前情绪出现剧烈波动时自己就会出现,帮他处理烂摊子。
从前屈向北也不对这个世界留恋,毕竟它不是自己的,自己也随时会消失,在搞清楚病理成因之后屈向北只会思考生存和死亡。但是自从认识了陆水,他觉得现实世界还是很有意思的,每年出来几个月当作生活,再休息几个月当作休假。
很难得的一场大雪,竟然被自己赶上了。屈向北记录下这一刻,看向脚步声的方向,发现了正朝着这边小跑的陆水……以及他身后仿佛被人欠了几千万的顾风。
“你怎么又来了?”屈向北上来就问。
顾风到他面前,先看了看他手里的大袋子,像是目光试图穿透纸袋看清楚里面都有什么。“哦,我最近突然对跳高感兴趣,有几个专业问题想要和你咨询咨询。”
屈向北懒得搭理他,也懒得区别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看向陆水,问:“穿这些冷不冷?”
陆水摇摇头:“不……”
“我们学校的队服很保暖。”顾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