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不梳发髻,头发一把扎起来, 束在发顶, 乍一看起来倒像男子。
周显旸打趣她们:“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
“殿下, 要不我们跟小南一样,就扮作你的随从吧?”
“你们有本事不穿帮就行。”
随行的侍卫在西门外等候时,闲聊:“爷带咱们办事,做什么带着王妃啊?她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吃得了路上的苦。”
一个年纪大些的说:“这回要去的庄子,是王妃娘家英国公府的陪嫁,自然是要带上王妃,叫她出面料理。”
“既然是陪嫁,也就是煜王府的东西,还需要这么小心?”
“你们啊,还没成家,自然不知道这里头的要紧。”
“我这不是怕王妃受不了路上辛苦么。若是赶不及到鸡鸣堡,晚上只能睡野地里。”
“这你就别操心了,英国公戎马一生,荣家的姑娘马球打得好,骑马更是小菜一碟,不比京中那些娇滴滴的千金。”
“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劳烦爷亲自去呢?”
“这就是另一个原因了,按咱们的速度,过去那儿快马加鞭,夜里就能到了。为什么路上要歇一夜,就是为了带王妃出京好好逛逛。”
众人议论着,看到荣相见抛下平日里的华贵装扮,穿得跟他们差不多,一脸懵。
一行人到了西麟门,因前些日子出事进出城门的检查严了许多。
他们都下来牵着马等候。一个负责的守军头子认出来荣相见,看他们一行便服,走到跟前来,只给周显旸和荣相见作了个揖。
“四姑娘……四姑爷?这么巧!”
荣相见遇到熟人,惊喜问:“田磊,你回来了?”
那人笑道:“九门巡捕营出缺副统领,二姑爷保荐,让我调回金陵。这不,又跟相望一处了。”
荣相见给周显旸介绍:“这是忠烈将军田禹的儿子。”
周显旸心里一沉,又是一个在他那张朱笔名单上的名字,心中多了一份敬意,颔首回礼:“西麟门前些日子出事,你如今肩上的责任重大。”
“四姑爷说的是,不敢怠慢。”
荣相见笑道:“九门巡捕营负责京城守卫,是个顶要紧的缺,你跟相望好好干啊!”
“一定!对了,众位先从这边过去吧。”田磊让了条路出来。
荣相见看了一眼周显旸:“罢了,这一趟因私出门,没有行煜王府的仪仗。我们这么走了,这些排队的人不知怎么回事,难免不平。你这新官上任的,不妨碍你的差事。”
田磊笑道:“四姑娘,几年不见,不仅模样出挑,行事也越发老练了……”
他言语间毫无防备,话出口才觉得不妥,忙跟周显旸道歉:“殿下恕罪,小时候蒙英国公府收留了几年。与四姑娘那是如自家兄弟姐妹一般,言语间多有唐突。”
周显旸示意他不必紧张:“田将军和荣大将军先后牺牲,他就剩你这么一个孩子。幸而英国公府多加照拂,也算稍稍宽慰田将军在天之灵了。”
田磊大为感动:“先父走了十几年,如今许多人都不记得了,难为殿下有心。”
这时,前头似乎查出什么东西来,喊田磊过去。
周显旸忙道:“你还在当值,不便与我们多谈。等闲时,叫上相望和二姐夫,一块喝酒。”
田磊没料到煜王如此平易近人,高兴地去了。周显旸回过身,发现荣相见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怎么?”
“你刚才那几句话对他很重要。”
“是吗?”周显旸倒不觉得。对那些为国战死者,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可是,除了真正的亲人,又有几个人真的会长久地记住呢?
排了一刻钟的队,他们终于出了西麟门,荣相见上了马,信马狂奔。
半日,终于看到此生从未遇过的景色。虽然跟金陵差不了多少,可哪怕只是条野路,她也兴致盎然。
她从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因为路上安排了两天时间,也不着急赶路,时不时遇到山村水郭的美景,勒马驻足欣赏。或看到丰收的麦田,金灿灿一片,就与收割的农民闲聊几句,打听打听今年的收成。
中午时分,一行人正好经过一座老旧石桥,周显旸下令休息。众人便个个下马,靠着水里长出来的树,坐在河滩边的石头上,吃干粮休息。
以清风佐菜,溪水为伴。口里的干粮,竟然又觉得格外美味起来。
众人跟着煜王在军中,风餐露宿行军的日子早就习惯了。出了金陵,离开王府,好像回到了当初一起在军中,同吃同住的日子,没那么多规矩尊卑,一起走路一起笑闹。
荣相见看他自在的样子,心想这才是周显旸喜欢的生活吧。
相见没出过远门,马上行军半日已经有些疲乏。但这个时候再说不想去已经晚了,也不想扫兴,面对周显旸的关心,都故作轻松地说没问题。
周显旸心想,这是新鲜劲儿上头,等过了今晚应该坚持不下去。
不过,他知道王妃受不得激,没说出来。
飞云就更不敢喊累了。其实,她不像荣相见经常打马球,不常骑马,半日下来,她的手都被勒红了,又不敢说。怕人觉得她不中用,早知道就不该带她这个小丫头出门。
就连给荣相见递水的时候,她都用手帕攥在手心里遮着伤。
重新出发的时候,一个侍卫从她身边经过,将什么东西搁在马背上:“你把这个手套戴上,手就不会勒。”
飞云还来不及拒绝,那侍卫一马当先跑远了。
夜里,在一处名叫鸡鸣堡的地方落脚。客店里尽是预备进京和刚出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