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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5)(2 / 2)

话虽如此,可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就想起那夜伞下的呓语,还有酒栈里方婧的哭骂,那柄断剑定然与那个姓夏侯的有关。公羊月明明因为剑断而恨得要死,可又一次没对自己下过重手,难不成也是因为那个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却又说不上来。

晁哥哥?晁哥哥你在想什么?双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连声呼唤。

晁晨低头捧着杯子:没什么你不是跟着公羊月许久,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

那个夏侯真。

双鲤没开腔,拼命眨眼给晁晨暗示,可那垂头盯着茶碗倒影的青衣先生却无所察觉,偶尔一道余光瞥见,也只当她眼睛进了沙子,还想着抬手去拨眼皮,替她瞧看。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被捉住,公羊月就站在他身后。

晁晨侧转半身,疑惑地望着他。

为何不直接问我?我知道的比他们都清楚,我可以一个字一个字讲给你听。公羊月没有倾身,反倒用力,似要将他从席间提起来。

晁晨看他语气不善,以为他嫌自己多事多嘴,便解释道:我就随口一问。

真的?

晁晨木讷地点头: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也不敢恭

公羊月嘴角一牵,手指霍然用力,抓得晁晨眉头一皱。

抽气声虽轻,却足够屋子里的人听清,正背身谈话的乔岷和崔叹凤回头来看,不知他二人怎又生龃龉。

这会子,门外响起脚步声,喝醋的坊主大步流星冲进来,张口就是酸:这是做甚?看对了眼?他忽然醒悟过来,而后表情夸张往公羊月身边凑,小声嘀咕着:我晓得了,难怪你当年没解释,该不会是歪打正着吧?你别看我,千万莫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已经发誓要替裴姑娘守身如玉。

公羊月烦他一眼,甩开晁晨的手,回了自己的坐席。

做买卖的都精明,那坊主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玩笑也知适可而止,讽一讽公羊月也便罢,带上旁人,实在不妥,因而他作了个平揖,说与晁晨宽解道:人是好的,就是脾气臭了些,从前在剑谷,便是对上七老他也无所顾忌,先生多担待。

喂,你不是要守身如玉吗?公羊月支着脑袋,看他俩嘀咕。

坊主怕他再偷袭,隔着老远答他:说两句话,碍着谁喽?这么紧张,他是你什么人?说完,往晁晨背后一躲,绕到堂中,对站着的几人招呼落座:寒舍简陋,勿要嫌弃。他对着崔叹凤拱手:这位我知道,崔郎风流,华冠江左。而后顿了顿,看向乔岷和晁晨:这两位瞧着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乔岷。

在下姓晁,晁晨

双鲤嘴快,一一介绍。

坊主颔首,随即抱拳:我姓魏,叫魏展眉,剑谷七老裴塞的前关门弟子,现这间作坊坊主,小本买卖,混口饭吃。悄悄道一句,其实按辈分他板正身姿,朝公羊月咳嗽一声,公羊月,要叫小师叔!

公羊月半眯着眼,露出一副看你还要如何作妖的表情。

魏坊主伸手点了点,咋舌道:你们瞧,一点也不尊老爱幼。随即,又说笑开,九宗对亲传的择选远苛刻于外门,因而弟子间年岁驳杂,至这一代七老,最长的喻灵子已近耄耋,而最年轻的梁昆玉还正当壮年。剑谷的辈分瞧着实在有些乱,大势所趋下,多以实力为尊。

之前在竹海,晁晨便听公羊月提过一嘴,眼下并无嗔怪,反倒更在意魏展眉方才自报家门时所言:既是弟子,盗信一事,恐怕不妥

公羊月,看看,人家可比你良心多了!魏展眉热泪盈眶,很是激动,只差一把上前握住晁晨的手抹泪:放心,放心!和裴老对着干,正合我意,我亦在行!

只见他搓着小胡子,絮絮叨叨又讲起追姑娘的血泪情史

事实上,魏展眉拜入剑谷的年月并不长,祖籍也不在此处。约莫是七八年前,他往蜀中来寻亲,路上饿成了皮包骨头,给下山办事的裴姑娘撞见,施舍一饭,救他小命,自此后,他便朝暮相思。

为了能再见到施恩的仙女,魏展眉入剑谷,先是杂役,后是外门,再然后自记名,一路成为裴塞的关门弟子。

按理说如此年轻有为,该是剑谷小一辈子弟中的榜样,但身为草根发家的魏展眉却在功成后,整日懈怠,只琢磨着如何才能抱得美人归。

起初裴塞还不知,这小子打他家闺女的主意,而后撞破,那是颇为恼火,只悔自己引狼入室。要说寻常的师父,见此才俊,多半愿意玉成美事,可偏偏裴塞是老来得女,宝贝得不行,而贤妻又恰好死于那一次难产,他心中有愧,更是变本加厉宠女儿。

这老丈人越看,越觉得处处不如意。

自此后,魏展眉与裴塞便开启长期斗法,且时不时要带上夏侯真和公羊月,三人闹出过不少笑话,一度成为剑谷饭后谈资。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裴姑娘本人的意愿此女始终不冷不热,但凡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身为女儿奴的裴塞,没有不成全。

私底下对此曾有闲话。

有人说她早心有所属,也有人说她爱剑成痴,甚而还有传言,裴夫人与裴塞恩爱甚笃,却因她命丧黄泉,所谓爱女如宝的举动,不过是为了完成裴夫人临终遗愿,裴塞含恨在心,从未放下,裴姑娘知道真相后,便再无心人间情爱。

任风言风语流传,但当事三人却心如磐石般无转。魏展眉依旧日日追求裴姑娘,裴姑娘依旧似根木头,而裴塞则追在两人身后,各种搞破坏,生怕女儿有丁点动心。

堂中几人七嘴八舌议论着,魏展眉向崔叹凤讨教如何博取女孩子欢心,双鲤安慰他世上佳木千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乔岷听他们大谈女人,插不上话,却难得没有规避,崔叹凤给出了以毒攻毒式疗法,他随即拿出个小册子,开始逐字记录内容。

晁晨对这类事既无经验,又无兴趣,便端坐一旁,饮茶笑看。

身边有动静,一转头,鼻子差点怼在公羊月脸上。

不知何时,那红衣剑客挨坐到他身边,神色如常,既没有了方才的无端郁怒,也没有着急上脸。

这厮的情绪还真是来得快又去得快,变化无常。

晁晨看着公羊月,公羊月抬起下巴,朝他右手外侧陶盘中的葡萄点了点。其实他只需抻手,便可取来,但那样势必得探身压靠过来,晁晨不愿如此亲近,便下意识揪下一颗,放到他掌心。

公羊月一边咀嚼,一边伸出手:还要。

晁晨又揪了两颗,忽然反应过来,何必如此麻烦。于是直接抓过整只盘子,把葡萄全塞进他怀里。

公羊月嫌弃地瞧了一眼,伸手搁在桌上,又不吃了。

何事?晁晨只觉得莫名其妙。

公羊月抄着手,笑道:我现下心情上佳,你有问题,我可答你。说着,还深深瞧去一眼。

晁晨下意识想追问东湖的事,可人多眼杂,又实在不便;想问他为何叛离剑谷,可又觉着,太过私密;想问竹海那夜伞下一吻是梦是醒,可又难以启齿。想问的几多,但独独忘了夏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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