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羿差点笑了,十个孟归雨也不是孟令望的对手,道:随便问问,我就是觉得你爹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查出点乱七八糟的事儿,你也别太难受。
孟归雨应该呛回去,但出奇的没有,只是沉默,他隐隐有些预感,再查下去,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先去看看吧。徐云骞道。
经过一夜大火,百灵楼方圆一里地内土地都是焦黑,相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臭,除了楼主孟令望以外,楼中十八个守楼奴仆也当场毙命,他们的尸体就停放在一边。
百灵楼被烧得只剩下半个骨架,当时烧到一半听到楼塌了,焦黑的木茬耸立着,此地如同地狱。
徐云骞留了人清理现场,想看看有什么机关暗道,挖到后面发现百灵楼内竟然真的内藏玄机,虽然地下没有阴塔,但有一间密室,因为失火而暴露出一角,但上面压着一根房梁,又坠着一根柱子,恰好形成了个三角,只能容一人通过,一时半会儿也挖不出来。
我来吧。顾羿身体好,想自己先进去看看。
小心点。徐云骞道。
顾羿笑了下,我总不会被鬼吃了。
他脱了外袍,挽起两边的袖子,这像是一口竖井,尤其窄小,因为起火的缘故,土壁被烧得焦黑,摸上去又有点湿润的手感,有些部分甚至很滑。顾羿两腿撑着墙壁,壁虎游墙一样下去,刚下去一个身子就遇阻,脚下踩上一块板子,大概是青铜质地,此时被烧得有些变形。
顾羿深吸一口气,脚下骤然发力,一脚踏去,青铜门板向下陷了一截,地动山摇的,顾羿又踹了两脚,门板往下一沉,顾羿一时间没抓紧墙壁,身体骤然往下坠。
徐云骞听到一阵闷响,问:怎么样?
幸好下头不深,顾羿脑袋磕了一下,有些两眼发花,正准备回复徐云骞,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口,眼前是一扇破旧木门,上面有个锁孔一样的小洞,顾羿头磕在上面,碰巧对上了一只眼睛,眼白发青,布满血丝,黑色的瞳仁没有丝毫光泽,眼眶已经烂透,腐烂的眼珠子差点就掉下来。
顾羿眨了眨眼睛,心想孟家乱得超出他的想象,哪怕这地下腐尸能爬出来他估计都不会抖一下,但他这次还是愣了足够久。
木门像是被卡住了,他废了些力道才打开,刚一打开,尸体朝他滚来,正巧磕在他脚边,这个地窖不大,四面墙壁却跪满了白骨,从身体大小来看,应该都是孩子少年,白骨被人摆成跪坐姿势面朝墙壁,好像在面壁思过,又好像凶手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在忏悔,顾羿刚才看到的那具尸体最新鲜,死了应该没有几天。
顾羿已经看过太多死人,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觉房顶上有东西在闪烁,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顾羿还是认出来了,一枚六角铜钱,不偏不倚卡在房梁,正面是平安喜乐,反面是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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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参人
眼前好像是红色的, 顾羿闭上眼,脑海里是顾家灭门案,死在他眼前的母亲和弟弟, 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是了,死不瞑目, 他们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
也许是因为地处深坑, 四周刺目的白骨, 脚边一具尸体, 踩上去之后如同踩上棉花, 让他一时间有些踉跄,顾羿扶住墙才勉强站住,看着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深深呼吸着, 可像是有人摁住了他的喉咙, 什么东西卡住了,他喘不过气。
顾羿?有人在叫他。
顾羿!
他落入一个怀抱里,清清冷冷的, 是师兄。
徐云骞简略环视了一下四周, 因为这过分诡异的场景皱了皱眉,他拨开顾羿凌乱的头发, 他一直在发汗,额头湿淋淋的,顾羿手里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浑身僵直,只看到胸口急促起伏,却没吸进去几口气。
先上去。徐云骞说。
顾羿听不清徐云骞的声音, 只能看见他嘴巴在动,徐云骞把顾羿推上去才上了地面。孟归雨一直在外面等着,徐云骞竟然也不顾什么干不干净的问题直接下去了,孟归雨看到顾羿脸色惨白也被吓了一跳,这怎么了?
喘不过气。徐云骞的回答很简略,孟归雨若有所思,以前那些盗墓的下地太久,要是找不到气口也容易被憋死。
徐云骞一手扶着顾羿,一边说:派几个手脚麻利的人下去,你家的事儿太大了,我管不了,报官吧。
孟归雨根本来不及问什么意思,知道事情要坏,挤开人群去看地下的情景。
远处有人尖叫了一声,一具具白骨被抬上来,最大的才一米高,还有几具白骨明显是孩童样子,若是活着可能只有三四岁。挖出尸体不足为奇,但这么年轻的尸体很少见,唯一一具新鲜的倒像是被临时放进去的一样,粗略估算下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挖出尸体已经够令人悚然,他们的姿势那就更加恐怖,像是在做法,召唤什么妖魔。
唯一可以看出端倪的是顾羿看到的那具,他身上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生前像是被切碎之后又重新缝合。
他爹到底干什么了?
这就是百灵楼最深处的秘密吗?
孟归雨坐在烧焦的木头上,两手撑着膝盖陷入长久的沉默,感觉脑子嗡嗡的乱,他算是理解了徐云骞的那句话,这已经不是开云寨能解决的事了,这也不是孟归雨能承担得起的。
这么大的罪责,判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顾羿好像跟外界断了联系,任由他摆布,胸口起伏不定,像是能被自己的气呛死,徐云骞抱着他给他顺气,手掌一下又一下拍着,顾羿。
顾羿明明在烈日下,却觉得自己好像在水中溺亡。
顾羿没法回答他,他就凑近顾羿的耳朵,轻声说:小师弟,喘气。
顾羿拽紧了徐云骞的后背,用的力道有些大,把他的道袍揉皱,徐云骞又说:乖一点,喘口气。
徐云骞的声音如同在蛊惑人心。
顾羿的额头抵在徐云骞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鼻尖都是徐云骞身上的檀香味,像是打开了一个口子,后面慢慢就顺了,几个呼吸之间,顾羿胸膛起伏的速度已经趋于平缓。
那天太阳尤其大,徐云骞在阳光下抱着顾羿却感觉不到暖,只觉得冷。
顾羿脸色还是有些差,大体也缓过来了,他很少在人前露出这个狼狈样,下意识就想把自己遮掩住,半开玩笑道:师兄,你玩美人计下次玩彻底点,哄我怎么也得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