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借口可言，如今你无子继承皇位，未必不是因果报应，而我所求的是什么，你心里应当也很清楚。”
老皇帝闻言一震，浑浊的老眼看着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先太子的脸。
世人常说时间会抹去所有人在世间存在过的痕迹，其实过去这么多年，他早就忘了先太子长什么样了，可是现在，他竟能清楚地描摹出那人的一眉一眼。
耳边，隐约传来了太子皇兄的谆谆教导。
“炊者不立。自视者不彰。自见者不明。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欲者弗居。此为为君之道，你可记住了？”
他当年一直以为太子皇兄是故意在他面前卖弄炫耀，而今才明白是他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原来，他真的错了吗？
呵，裴寂说得对，他算计了这么多年，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何尝不是因果报应……
老皇帝懊悔又痛心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目中只剩下一片决绝。
“曹德玉，拿笔来！”
…………
冬日漫长而艰辛，万物蛰伏于天地，而人生亦然，众生皆苦，但是只要活下去，终有一日，花会重开，候鸟回头，等月升再起，终有一日，春会至。
桃花满枝头，清风掠过，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满山，雀鸟站在枝丫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唱着东离盛景，好不热闹。
半年的时光悄然划过，恍惚间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对于东离的百姓来说，这日子过得可谓极是安宁富足。
天下太平，东离与燕北断商二十年后又恢复了邦交，与西凉那边也再无战乱，虽然偶有小摩擦，但在新君的治理下，不曾再起过什么战乱。
半年前，老皇帝写下罪己诏，直言自己当年是如何陷害先太子夫妇，由此承认了裴寂的身份，在驾崩之前更是将皇位传给了裴寂。
裴寂比老皇帝称职的一点是他真正做到了还富于民，一些新政时过半年还是让人忍不住拍手称快。
总而言之，万民归顺，朝臣拜服。
只是谁也没想到，裴寂这龙椅只坐了半年就传给了嫡子裴子推，另提拔国舅沈朝臣做了帝师，然后就高枕无忧的带着一国之母四方游历去了。
城外，两人共乘一匹马，一个护卫都没带，好不洒脱。
行了几里路后，裴寂将马策到了一座小山丘上，回头望向牢固肃穆的上京城门，目光流转千回。
“回首过往，经历过的那些事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可是我却清楚的记得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的脸，行至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依然还是你，便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事。”
沈念安戳着他的肩膀笑道：“裴爷，大白天的能不腻味吗，我们得赶紧赶路呢，不然等到晚上就要露宿山林了！”
裴寂抱着她笑道：“有我在，岂会委屈了你。”
沈念安眉眼温和，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眸光中却不知何时氲出了水雾。
“山河万里，此生，与君共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