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挂起盈盈笑意,只觉得心情愉悦,低眉垂眸时,看见了刚刚走出大楼的顾微然。
微然长大了,模样也变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还真是完美地遗传了林老师的气质和神韵,只是骨子里那股倔强和漠然,不同于老师。
母女俩性格截然相反,林老师温柔如许,是个暖到骨子里的人,而微然是个极致的人,要么漠视一切,对人和事极少上心,要么在意到拼尽全力,赴汤蹈火。
不知微然这富有张力的性格,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或者惊吓?
让我看看你的翅膀长得多硬了。云舒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笑意更深。
回到办公桌旁,她翻开了助理准备好的标书,在负责人一栏里找到顾微然号码,她眯眼点了点那串数字,这丫头,号码又换了。
她是想避开自己还是为了躲避什么人,云舒不感兴趣,她只想等着看风起的危机,顾微然会不会亲自解决?
风起传播经营了八年,因为市场的恶性竞争以及关系网的断裂,陷入业务青黄不接,回款不济的危机。
老板吕义达,人称达叔,本是这行风云人物,但熬了这么些年,不仅身体垮了,心态也崩了。
他决定转行,解散公司。
当初收到了明德标书,他也知道希望不大,后来是顾微然坚持要参加,又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阻拦。
顾微然对公司的感情,达叔能理解。
二十岁就入了风起,大三时边工作边学习,提早修满学分,凭借努力和天赋,完美地兼顾了学业和事业。
虽然工作经验只有三年,但比行内许多前辈更有洞察力和创造力。
她的优势在于年轻,思想前卫,思维发散,经常会提出新颖的方案和点子,这几乎成为风起的一大亮点和特色,也是这两年能够接到业务的关键。
但现在的环境,光靠实力,没有人脉,没有资金背景,根本撑不下去。
顾微然以为自己带回了希望,以为达叔会重振旗鼓,团队会重拾信心,可没想到得来的答案依旧是他要解散公司。
我们手头这两个项目,月底到期就结束,我会给大家结算好工资,并且推荐到别的公司,你们不用担心以后的去处。达叔的话就像上刑,让整个办公室气氛都很凝重。
顾微然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微然,你跟我来。
达叔知道她在生气,如今这公司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并且所有的希望都在顾微然身上。
达叔,只要拿下明德这两个项目,我们就能度过危机,这两个项目月费能够报到28万,一签就是一年,我们再接点别的小业务,还怕支持不下去吗?顾微然不懂他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这是大家的心血啊!
微然,目前我们的人员成本和租金成本,已经让我负债累累,我把两套房子卖掉了,一套还了贷款,另一套的钱我打算跟朋友合伙做文创。我累了,年纪也大了,真的做不动了。
顾微然对金钱和职位没什么欲望,失去父母后,她对很多事情看的也很淡然,唯独对风起的归属感和依赖感,放不下。
一定要走到这步吗?
达叔轻叹一口气,我不是圣人,无法照顾每个人的情怀和理想,要生存才能再生活啊。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顾微然说什么都想保住公司,这个年轻的团队,这个轻松快乐的平台,她不想失去,更不想大家就此别过,将来甚至可能成为竞争对手。
我现在身体也不好,有心无力,想保住公司,除非有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我可以直接转让...达叔终于把话题引到了重点。
顾微然不是个冲动的人,可在达叔说出这些话时,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了。
她想接下风起,可没敢直接说出口,而是问:您觉得现在接下风起,需要多少资金成本,假设我们还有明德这个希望?
你以为我没算过啊?起码得要八十万,这前提是明德的项目得月付款,你也知道月付款多难了,回款就是个老大难问题。达叔闷闷地泡着茶,抬眼暗暗观察顾微然的反应。
八十万...顾微然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她无牵无挂,工资尚可,存款父母留了些,房价也涨了好些,实在没办法,自己是不是可以试试?
退一万步说,她亏了,失败了,也不过是失掉一些身外之物。反正她没有父母要养老,也没有孩子,以后也不会结婚,无所谓了。
给我吧...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决定,我想试试,达叔,公司转给我,您安心退吧。
微然,可不能冲动啊,你想清楚再说,这要担很大风险的。达叔表现出难以置信,嘴角却似有笑意。
你知道我不是冲动的人,需要什么手续,资金什么的,最近开始办吧,我去筹钱,明德的二轮竞标,我一定要参加。
顾微然不轻易决定,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必定拼尽一切去做,她也不轻易承诺,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她暗暗决定,明德的项目,不管凭专业还是公关,都要去做。
哪怕她多不愿意面对云舒,也必须把公事放在前头。
茶室
达叔在包厢里,等待贵宾的约见,他看了一眼手表,两点刚到,门就开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云舒带着墨镜,遮着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云总,您好。达叔站起身与她握手。
云舒摘下墨镜,才礼貌地伸出手,您好,直接说正事吧。
是是是,要感谢云总您给我机会,否则我没机会去打开文创的路子。原来云舒在来宣安之前就联系到了达叔,她知道风起的危机,也了解到达叔想转做文创,就答应给他铺路。
条件是,达叔要想办法把公司转给顾微然。
这招以退为进,达叔早就想好了,他清楚顾微然性格,云舒更加了解。现在事情完美地朝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两人才如约见了面。
其实你们的专业技术在二轮竞标希望还是很大的,你想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放弃,以后风起就是微然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云舒手里捏着一张名片,要不要给出去完全看达叔的选择。
我想清楚了,云总,虽然有点舍不得,但确实有心无力,我年纪大了,还是把江山留给年轻人吧,微然她有那个能力,只是不知道八十万她能不能凑到。
这个你不用担心。云舒喜怒不言于表,将名片递了过去,这是我朋友,他会给你业务做。
谢谢云总,谢谢。
记住,我没找过你,你也没见过我。
是是是,我明白。
云舒很想知道,顾微然怎么揽下这个烂摊子,她没有八十万,会不会动那笔钱?从她考上宣安大学开始,云舒每个月都会往那张卡里存钱,为了方便知道支付情况,她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并且开通了短信通知。
结果,顾微然真是好样的,本科四年,一分钱没动过,全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以及做兼职赚取学费。
人到绝境急需用钱时,不过就两种方式,一种是借,另一种就是动用现有的存款。
顾微然会选择哪种呢?
云舒很期待。
当晚,顾微然安排好工作,就早早回到了家。她必须算一算自己能拿出多少钱,八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管是借还是怎么样,都必须凑到。
她坐在茶几旁,拿着计算器开始算账,按照现在公司回款情况,三个月内基本是有去无回。公司所有的成本加起来,一个月需要二十万,加上要给出去的回扣,饱和来说确实需要八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