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县令大张着嘴,干瘦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的发红。
他喉咙里挤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声音,好半天才颓然的闭上了嘴。
成杨勾了勾唇角道:“过两日开审周氏一案,本官也会让你参与,让你知道你曾经断过的案子究竟有多么的可笑!”
崔县令紧紧的闭住双眼,眼角发湿,似乎有浑浊的泪水溢出。但是谁会管他呢?尤其是虎口逃生的王小宝一家人,看向崔县令的眼神都是憎恨的。
崔县令被摘了乌纱,扒掉官服直接扔进了牢中,跟他的牢房面对面的,真是渝水镇那个泼皮李盛。
李盛没想到昨天还在审理自己的县太爷今天就被扒了官服扔进牢中了,顿时感兴趣的凑了上去,趴在胳膊粗的栏杆上喊道:“哟,大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崔有财低垂了头,缩在一堆稻草上面一动不动。
李盛来了劲儿,他吊儿郎当的坐在地上,看着崔有财,“诶,大老爷,你们这种当官的坐牢,感觉怎么样啊?”
崔有财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冷笑着看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早晚会被杀头!”
“我怕什么?”李盛捏着根稻草晃来晃去,“我一不杀人二不抢劫,这官老爷官威再大也不能杀了小的我啊?”
崔有财的喉头上下滚动,干涩道:“本官,本官也没有!”他虽然被成杨摘了乌纱扒了官服,但是他的官职仍旧还在保留着,所以仍旧可以自称本官。
李盛嘿嘿的笑,“那大老爷您就是捞钱捞多了?可惜有命捞没命花,估计都要便宜给你家小老婆喽!”
李盛只是随口一说,却让崔有财警惕起来。他就算再蠢也不希望自己的钱财都落入妾室手里,毕竟他带着妾室出来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而且妾室会说话能哄人,可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宁愿把钱财都拿回家给他家那个粗苯的女人。
他那个妾,应该,应该不会卷了钱财跑了吧……
因为被下到大牢,崔有财脑子里一片混乱,半躺在稻草堆上迷迷糊糊的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一次次收到挫折,屡考不中,家里能掏出来的银子都垫补到他身上了。他那个糟糠妻原本是个小小商户家的闺女,为了让他专心读书,拿出了自己的嫁妆,还跟娘家人借了不少钱。原本丰润的大小姐不到几年就操劳成了黄脸婆,虽然给他生了几个孩子,但是他派官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这样的女人拿不出手会让人笑话……
如今,被笑话的怕是自己吧。
崔有财胡思乱想了一宿,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然后被狱卒的吆喝声吵醒。他睁开干涩的双眼,发现他那个妾跟自己的俩儿子被狱卒推了进来,跌进牢中。
崔有财大晚上的被人带走,到早晨也没回来,绢红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好歹也有一些心机。所以当得知崔有财被下入大牢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糟糕了!她收拾了一包金银首饰银票什么的,等到天黑连孩子都不要了偷偷摸摸的就想走,谁知道被崔有财的大儿子,也就是正妻所出的崔大少给拦住了。
崔大少倒是着实消停了好一段时间,想趁着天擦黑了出去溜达溜达,谁知道就看见了绢红拎着个包袱鬼鬼祟祟的样子。
两人在拉扯中,崔大少一把拉开了绢红的包袱,稀里哗啦掉了一地的首饰银子。他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气的把绢红按在地上就揍了一顿。这事儿因为发生在崔家门口,很快就引来了衙役,俩人都给带走了。
“爹,她卷了钱想跑!”崔大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梗着脖子嚷嚷起来,“幸亏让我拦下来了,那都是咱家的钱!等爹从牢里出去,休了你这个没羞没臊的贱人!”
绢红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冲着这爷俩叫喊,“怎么着?老爷都被下牢里来了,难不成还让我陪着?天啊,我命怎么这么苦!这几年我可是又给你生孩子又帮你照顾家啊,你家那个老娘们在老家享清福,去哪儿不是我帮衬着啊?如今出了事儿我拿些自己应该拿的,怎么啦!!”
“你应该拿的?”崔有财恶狠狠的盯着绢红,“你就是个妾,就是个下人,有什么是你应该拿的?”他总算看出来了,树倒猢狲散,这是要出乱子啊!
“我给你生儿子了啊,怎么着,你还不想认吗?”绢红扑到栏杆上冲外喊:“官爷啊,官爷!那些钱我都不要了,官爷放我出去吧!”
“你个贱人,喊什么喊!”崔大少上去就是一脚,把绢红踹了个倒仰。他不顾绢红哭哭啼啼,嫌弃的拍拍身上粘的草叶子,不满的抱怨道:“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