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走向四阿哥的棺椁,为孙儿拂去尘埃,再到灵前上香默默念诵。
“这是我的孙儿,那么可爱的孩子去了,我怎会不难受,可你们却让我不得不变成现在这样。”玉儿放下合十的双手,怒然道,“我像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只会找儿媳妇麻烦的恶婆婆,把福临的所有不是,都推在你的身上。”
葭音彷徨地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玉儿走来,屈膝蹲下,要与葭音平视,慌地葭音立刻跪直了身子,怯怯地喊了声:“太后。”
“你是个好孩子,饱读诗书通情达理,可你让我明白一件事,并不是读过书就一定会通人世。人有短长,恰恰这宫里生存所需要的一切,正是你的短处。”玉儿说,“你无法适应宫廷,这不怪你,毕竟你的人生和境遇,你没有办法做选择。”
“太后,臣妾有罪……”
“我不愿听你说这几句,听够了。”玉儿道,“孩子,不说别的,我们就说眼门前这些事。皇上为了你,一而再地做出荒唐事,你因为悲伤视而不见,可等你清醒时,你一定会明白这些事做不得要不得。”
葭音不安地看着皇太后,脑袋里一团乱。
玉儿冷静地说:“可那个时候,大臣们已经对皇上失去了信心,朝政已经被搅得一团乱,这一次大臣们和皇上的矛盾冲突,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激烈。等你清醒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到时候,只有两条路,他们强行要求废了皇帝,又或是杀了你。”
葭音眼神空洞,胸前压着巨石般,叫她喘不过气。
“而这两条路,都会给你的家人,你的弟弟,带去万劫不复的灾难。”玉儿语重心长,“孩子,你要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你的家人你的弟弟带去灾难。这两年来,福临因你而神采飞扬,朝气蓬勃,我心怀感激。可也一次次因为你,将他的江山和大臣弃之不顾。”
玉儿站了起来,俯视着葭音:“任何人的忍耐,都有底线,我必须在大臣们的底线被践踏之前,先向你们发难。皇贵妃,你想好了之后,自己做决定。不必考虑朝廷,也不必在乎后宫,乃至福临,就想想你的弟弟,你的家人。”
葭音哭着叩首答应,虚弱的人,就这么伏在地上起不来了,泪水沾湿了白绫,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抓起了白绫。
玉儿转身离去,殿门打开,光芒照进来,皇太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伏在地上的葭音,就在她的阴影之中,而殿门,很快又关上了。
此刻乾清宫的早朝还没散,添香就跑来找吴良辅,吴良辅也是烦透了,可又不敢怠慢承乾宫的事,谁知今天是真要出大事儿,皇太后竟然给皇贵妃赐了白绫。
他不敢从朝会上将皇帝拽走,自己先跑了来,扒在殿门上往里看,只见皇贵妃跪坐在香案前,白绫散在她的身后,还没出事儿。
但这白绫,看得吴良辅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太后要将皇贵妃娘娘赐死吗?”吴良辅一头虚寒,问添香,“要娘娘自裁?”
添香哭着说:“奴婢不知道,可太后说谁都不许进去,让娘娘自己冷静一会儿。但是您看这样子,奴婢真怕主子一时想不开。”
吴良辅说:“你们都守着,一刻都不能移开眼珠子,稍有动静就冲去阻拦,不论如何不能让娘娘把自己吊起来。我去等皇上下朝,下了朝一定赶过来。”
他一面慌慌张张地跑了,一面念叨着:“这都叫什么事儿,我的老天爷呐。”
添香扒在门上,一刻都不敢离开,看着小姐凄凉无助的背影,真是心都碎了。
福临今日和大臣们发生了好些矛盾,一些立场相对的大臣也当庭争执甚至恶言相向,福临过去还能好好地安抚大臣,把持住朝会的走向,可今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精疲力竭地结束了一场朝会,福临回到内殿,险些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脑袋还没转过来,吴良辅就凑到一边说:“皇上,您快去奉先殿,只怕皇贵妃娘娘,要、要自尽了。”
福临肝胆俱颤,拔腿就往奉先殿跑,一群太监宫女急急忙忙跟在后头,吓得路上经过的人都僵着不敢动。
福临闯进大殿,亲眼看见了散落在葭音身后的白绫,他愤怒地将白绫踢开,冲到了葭音的身边。
“葭音,朕来了,你不要怕。”一把抱住了心爱的人,着急地确认她还活着,福临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怕,朕来了。”
“皇上?”
“葭音,额娘要你自尽吗,额娘她真的,要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