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直到多铎染病被圈禁在家中,苏麻喇才意识到,格格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利用礼亲王去对付多铎。
她虚晃了一枪,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代善的身上,也不知代善是否能明白,他在死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麻喇想明白了,多尔衮自然也想明白了。
当年他没能保护齐齐格,让妻子受虎狼之药所害终身不得孕,时至今日他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查不住来,哲哲和大玉儿还强迫他,说他没资格没道理怀疑皇太极。
多可笑,一转身,他权倾天下,整个大清都握在手中时,他连自己弟弟的命都没保住。
多尔衮赶到北京城门下的那一刻,多铎咽气了,连亲哥哥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连半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
而这时候,太医们的诊断才出来,原以为多铎是在烟花之地染的脏病,眼下才发现,竟是天花,因此阖府上下都要隔离,多铎的遗体和身前所用之物,全部都要火化。
两白旗的将士拦在豫亲王府门前,求多尔衮保重身体不要进门,齐齐格闻讯赶来,拖着多尔衮要他回家。
“除王爷近身伺候的几个,和府里得宠的两个小妾,其余人暂且没事。”摄政王府里,多尔衮的亲信跪在地下,小心翼翼地说着,“最初都以为是脏病,治错了方向,耽误了最好的时辰,再有天花这病,年纪越大走得越快,听大夫们说,只有小孩子能熬得过去,还有……”
齐齐格起身阻拦道:“行了,退下吧。”
靠在美人榻上虚脱无力地多尔衮却睁开眼,问:“多铎临走前,可留下什么话?”
亲信伏在地上,哭得瑟瑟发抖:“王爷、王爷说……告诉我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齐齐格咬着唇,一时泪如雨下,走到一旁去抹眼泪。
多尔衮的手抵着额头,眼泪渐渐浸润他的衣袖,二十年前他逼着弟弟上战场,逼着他杀人,逼着他变得勇敢坚强,逼着兄弟俩都足以保护自己足以对抗八旗中所有的人。
到头来,弟弟从没忘记他们的使命和心愿,为了他一次次地做出冲动的事,可不论怎么生气愤怒,始终没有撕破脸皮,接风宴上还对他说:“哥,你总在京城呆着亏得很,这汉人的江山实在美,南边的女人,个个儿都像仙女似的。”
“哥,等你将来做了皇帝,我给你守着北京城,你带上我嫂子我侄女出去转转……”
“哥。”
“哥……”
齐齐格撵走了丈夫的手下,跪在美人榻边上,扶着多尔衮的胳膊,他渐渐颤抖,渐渐哭出声。
“多尔衮,你要保重。”齐齐格含泪道,“多铎最大的心愿,你要替他实现,你千万保重。”
二十多年前,他没能守护额娘,额娘被活生生绞杀,后来他没能守护妻妾,要得齐齐格和庶福晋们一辈子不能做母亲。
二十多年后,多铎死得不明不白,他又没能保住弟弟的性命。
“齐齐格……”多尔衮的声音,透着绝望和疲倦,“我这辈子,到底图什么?”
“你图什么,我便跟着你图什么。”齐齐格哭道,“可你非要问我你图什么,我说不出来,多尔衮,我说不出来。”
“她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皇宫里,因豫亲王病故,福临辍朝五日,比礼亲王去世时多出的两天,自然是将多铎的地位拔高过了代善,而前前后后宫里戒严已有十几天,防的自然是一场可能发生的疫病。
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能闻见浓烈的药味,所有人都担心豫亲王府的病,在京中引发灾难。
且不说汉人百姓对这群侵略者本就没感情,巴不得他们死透了,就说八旗子弟皇族宗亲们,眼下也把多铎当成了瘟神,恼他留恋烟花之地,害死了自己。
英勇威猛,铁蹄踏遍天下,撞开北京城大门,对大清有不世功勋的多铎,堪堪三十五岁,却落得凄凉悲惨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