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这两字,让人听得无比刺耳。若说刚才这些官员中还有人听不出端倪,这会儿已经心领神会。他们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胸口猛地一阵窒息。
皇帝的声音无比尖锐,如雷贯耳:“朕应你们诉求,凡事替相爷求情者,一律罚俸银一个月。”
闻之,那些跪着的官员心头一惊,露出一抹苦恼的表情。为了巴结相爷,从而得罪了皇帝。这桩买卖,怎么都不划算。
罚俸银一个月倒是没有什么的。当了官的,有谁真的指望那点俸银过活?只是,罚俸银再怎么无伤大雅,它依旧离不开一个罚字。丢的不是银子,是面子。
哪知,令那些官员郁闷的事,还在后头呢。
皇帝伸了伸腰,长出一口气,带着恐吓的意味说:“刘鑫,把这些跪着的官员一一记下,将名册做出两份来。一份交由户部,让户部落实罚俸银之事。另一份交由朕。”
一份名单交给他留个底,他倒要看看是谁如此不长眼,敢替相爷求情。
闻言,那些跪着的官员僵直了身体,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这时才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能在朝为官的人,自然是有脑子。本以为皇帝只是单纯地恼怒相爷,却不曾想,皇帝如此处心积虑,显然是在查找相爷党羽。
这下,他们上了皇帝黑名单,往后的日子,恐怕就要艰难了。
没错,皇帝此计叫做顺藤摸瓜,是临时发挥的。他本来只是不满相爷,见这么多人为相爷求情,气不打一处来,在盛怒下突然爆发出来的灵感。
那些替相爷求情的官员,不敢打包票人人都是相爷党羽,但是与相爷私下有交情是毋庸置疑的。再扫视一圈那些站着的官员,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与相爷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算是皇帝的意外收获吧。他有心处置相爷,自然要摸清相爷老底。没想到,借着相爷撒气,竟能旁敲侧击警告其党羽。这样一来,他手中握有那些官员的把柄,量他们也不敢再造次。
处置完帮相爷求情的官员后,一丝阴冷的笑容,在皇帝的嘴角一闪而逝。他用嘲弄的语气说:“相爷真是好人缘!”
这绝对是讽刺!
相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升到头部。
皇帝面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目光锐利地看着相爷,幽幽开口:“朕念你初犯,又有这么多朝臣为你说情,此事就此作罢。”
相爷松了一口气,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皇帝故意停顿了下,才说:“死罪难免,活罪难饶。姑且就罚俸银半年。”
处罚一落,相爷欲哭无泪。倒不是心疼俸禄,他的银子估计三辈子都花不完。
他苦闷的是皇帝对他的态度。长久以来,皇帝一直对他礼让三分,好久未曾处罚他了。他只是说错话,一时口不择言,就落得如此下场。恐怕,皇帝要对付他的决心已定。
相爷一时口误,被罚也不敢再辩。
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未被处罚前,相爷心里忐忑不安,一颗心跳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而一旦惩罚一出,他倒是释然了。
一时失言,相爷自觉理亏,但是,就楚天阔犯下的案子而言,相爷倒是振振有词。加上那些百姓舆论做他后盾,他可硬气了,旧事重提:“皇上,关于太子楚天阔犯案一事,还请皇上给老臣一个交代。”
皇帝再次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相爷这只老狐狸,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刚才还见他吓得屁滚尿流,而此时竟又嚣张起来。他心中十分不快,打起马虎眼:“此案自有大理寺审理,相爷何必操之过急!”
那些被罚俸银的官员中,不少是墙头草,随波逐流。然而,不少人真是相爷的死忠党,脑残粉。
相爷的死忠党誓死追随相爷,他们见皇帝偏袒段子生而惩罚相爷,再次别有用心地开口替相爷说话:“皇上,相爷所言乃是事实,百姓确有此意,舆论满天飞,皆是指责楚天阔。皇上不该将怒气撒在相爷身上。”
皇帝气极,不怒反笑,敛着眉问:“照卿家之言,是朕处事不公?”
那些官员恐慌不已,连连求饶:“皇上恕罪!臣不敢,臣绝无此意!皇上息怒!”
皇帝脸色一片铁青,却不罢休:“依朕看来,朕罚你们俸银是罚轻了。莫不是要挨板子才长记性了。”
他自然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不过是要这案子快点结案而已。他想着拖延些时日,好让大理寺能查找些线索,找出有力证据。
他之所以这样镇压群臣,是为了避免他们跟着相爷起哄。
哪知,他越是越是镇压,那些群臣叛逆的心更是被激起。所谓镇压有多强,反抗就有多大。
话音落,那些官员脸色瞬间难看极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已经被罚俸银,大名被记录在册,他们心中惶恐,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现在,他们已经被皇帝盯上了,只能选择帮着相爷。不然的话,相爷一倒,他们也得跟着遭殃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只要相爷能度过这次难关,他们也就能跟着化险为夷。
朝堂上的官员敬畏皇帝,是因为皇帝为人明察、法纪严肃、勤政爱民、从谏如流。而此刻,皇帝不听百姓的声音,不听从他们反对意见,一心只顾着偏袒太子楚天阔,如何能让他们信服?
于是,众多朝臣们纷纷就着关于太子楚天阔的案子,向皇帝展开一番言语上的狂轰滥炸。
“启奏皇上,太子楚天阔一案已经引起百姓的舆论。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请皇上及做出决断。”
“启奏皇上,百姓们针对此案议论纷纷,他们自发聚集抗议,已经严重起了纷争。请皇上速速解决纷争。”
“启奏皇上,这桩案子一拖再拖,迟迟不能定案,难免会让人说三道四。倘若张扬出去,会让外邦笑话我大西国无人才。”
这话,显然是讽刺段子生的,段子生立即面红耳赤起来。他不想让皇帝太为难,只得挺身而出:“皇上,这桩案子臣已经在尽力查办,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
“段大人,不久又是多久?听说,昨日大理寺遭受了百姓的围堵。最后,是段大人出面,说有窃贼混入人群中。但不知,那名窃贼抓住没有?不过,此举倒是成功吓退了百姓们。”有一名夏氏官员对着段子生冷嘲热讽起来。
段子生又怎么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气恼极了,憋红了脸颊,忍不住还击:“既然夏大人知道百姓围堵大理寺,为何不派人来疏散?夏大人身为工部侍郎,负责凤城交通。百姓拥堵街道,难道与夏大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