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下,人心不古,总归只有以战止战一途。
她向来是个敢说敢做的姑娘。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义无反顾。想回头的时候,脖子后面架着大刀也挡不住。
圆饼似的日头西沉,暮色缭绕,冷气袭人,容安调转马头回去了。
烈马长嘶,青年勒住马缰,端坐马上的姿态秀挺如松英俊非凡,拨开浓雾,深幽的眸子清亮如从前,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好,似一弯上弦月。
容安跳下马背,狂奔上去,青年也正跳下马来,还未有什么动作,就已经被冲上来的容安薅住了衣领子,噼里啪啦责问他:“墨琚,你个混蛋,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天都干嘛去了?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他妈的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连问一句都没有问一句,你是不是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啊?”
这姑娘真是……
墨琚哭笑不得地任她揪着衣领子质问,淡淡地回了一句:“容安,你脸皮真厚。”
容安瞪大了眼,“是,我脸皮是很厚!脸皮不厚能跑回来就你吗?脸皮不厚能不顾脸面地跟着你吗?脸皮不厚能……唔,你……”
墨琚一把将她扥入怀中,吻住了她的嘴唇。
容安的话被堵在口中。
似要将多日来积攒的疼痛与愤怒都一并还给她,墨琚这一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吻得口中泛起血腥气来。
容安晓得他有多怒,有多疼,对于他的狂暴便多了些理解与放纵。心疼地圈住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安抚他。
墨琚长长的一吻结束,脸颊贴住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嘴角还停留在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上,轻声:“容安,你回来了,真好。”
他一早就知道,所有的愤怒和被骗的耻辱,在遇见她的那一刻都会土崩瓦解。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做不到不要她。
“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他甚至连尊严都不再保留,直将自己埋入尘埃里。
容安低声:“你还要我?不是已经写了休书?”
“那是你将我气狠了,所以我才写下的。那个不作数。你知道我这个君王,说话不作数的时候多了去了。”
“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为什么你好像在吹牛皮的感觉?”顿了一顿,神色拿捏的严厉模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我会当真的。”
墨琚的声音暗哑:“我怎么敢还有下次?只求你也不要有下次了。”
容安抱住他的双肩,往他怀里贴了贴身体,嘴唇觉得很疼,却还是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吻,叹了一声,“我明明是为你连命都不要了,却为什么还觉得自己是亏欠了你的?墨琚,明明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却总觉得亏着心?”
墨琚想了想,道:“那可能你就是做了亏心事。”
“哪有?”容安分辨了一句,后知后觉地醒悟他是在笑话她,举拳要打,看见他瘦削模样又忍下了。
墨琚挑眉一笑:“想打就打吧。虽然受,可还经得住你几拳头。你不必担忧把我打坏了我会找你碰瓷。”
他一笑,眉眼弯弯,天都晴了。
容安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媚眼如丝:“你尽管碰就是,大不了,我养你嘛。”如今说起轻佻的话来,竟也能脱口就来。容安佩服自己的脸皮。
墨琚望着她的眼睛,“我倒希望,你能找我碰瓷。我会十分愿意养你一辈子的。”
容安眨着大眼:“可不是得找你碰瓷么?人是你的,还给你生了孩子,你难道还指望别的……”自知说错了话,急忙打住,望着墨琚浮上怒意的眼眸,吃了吐极溜索:“反正你是要养我一辈子的。我不管,赖定你了。”
心有七窍,八面玲珑,油嘴滑舌。这是墨国主对他妻子这个人的总结。
总结的十分到位。最后加了一句,傻不拉唧。
“手还疼吗?”墨琚忽然提起她的手,不提还好,一提立时觉得扎心的疼。
“十指连心,能不疼吗?”容安憋屈吧啦地嘀咕了一句,将手指伸给墨琚。
那一口太用力,以致于她手指肚都血肉模糊了。墨琚捏起她那一根手指,看了一眼,嫌恶地道:“你是属狗的么?下嘴这么用力?还是扶辛亏待你了,都没有给你肉吃?你这是嘴馋了?”
手探进她衣袖里,在她袖子里摸索一阵,摸索出一方帕子,将手指大略一包,道:“这里没有药,等回营地再说。”抬眉看她,“话说,你不是有帕子吗?写降书干嘛还要撕衣裳?”
容安想了想,“可能……撕衣裳显得我比较帅气?”
“……”
冬日的天,黑得极快。尤其是山里的天,黑得更快。日落西山,夜幕就降临。容安终于省起,出门来时答应要在日落前回到军中,到这会儿还耽搁在这里,军营里怕不是要乱。